小男孩理都不理他,牽起珠珠的小手,微微一笑,“走吧,我們去找你的家長。”
“好呀,謝謝小哥哥,我媽咪在領取行李的地方。”
兩個小傢伙手牽着手,快快樂樂往前走,根本不知道莫可已經急得快要哭出來,她推着行李跑到廣播室,請播音員幫忙播出尋人啓事。
“現在播出一則尋人啓事,四歲的莫明珠小朋友,留着童花頭,頭髮上彆着一隻水晶蝴蝶髮卡,穿着粉色的公主裙,白色小皮鞋,如果有誰看到這位小朋友,請將她送到機場的廣播室,非常感謝。”
“呀,是我的名字,一定是媽咪在找我。”珠珠捲翹的睫毛撲扇幾下,拽着小男孩的小手噔噔噔地往前跑,“小哥哥,我們跑快一點,媽咪一定很擔心我。”
“笨蛋,你跑錯方向了,廣播室在那邊。”小男孩無奈地拽住她的手臂,精緻的下巴向着相反的方向擡了擡。
“嘻嘻,還是小哥哥聰明。”珠珠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跟着小男孩折返,往相反的方向走。
“小哥哥,我叫珠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希晨。”小男孩握着她的手,雙目平視着前方,猶如王子般挺拔優雅。
“哦哦,希晨哥哥,你真厲害,你剛剛制服了那個人販子呢。”
希晨傲然地擡了擡下巴,黑珍珠般的眼眸裡明明泛起笑意,語氣卻帶着不屑的意味,“沒什麼,是他太弱了。”
珠珠看着他那副傲嬌的表情,捂着嘴偷笑,“希晨哥哥,你這個樣子好可愛哦。”
希晨小臉一板,嚴肅地說道,“男人不能用可愛來形容,你應該誇我帥氣,或者,有男人味。”
珠珠捧腹大笑,“可是你現在只是小孩子啊。”
“總之,我是男人。”希晨很有男子漢氣概地敲了敲她的額頭,“小丫頭,不許嘲笑我。”
“好嘛好嘛,希晨哥哥最有男人味了,嘻嘻,可是感覺怪怪的誒……”
莫可心急火燎地等在廣播室門外,當她看到走廊盡頭,兩個小孩手牽手,說說笑笑地走來時,她提着的心才落回胸膛,飛奔到他們面前,一把抱住珠珠,用力親吻她的臉頰。
“寶貝兒,你去哪裡了,媽咪擔心死了!”
“對不起媽咪,我剛剛被一個壞叔叔抱走了,還好有一個小哥哥,他攔住了壞叔叔,不然的話,我現在就被壞叔叔帶走了。”
“天啊,機場裡面居然也有人販子,還當着我的面將你抱走了……對不起珠珠,都怪媽咪,是媽咪太粗心大意了。快讓媽咪看看,你有沒有傷到哪裡。”莫可內疚極了,連忙查看女兒的身體。
“媽咪,我沒事啦,是希晨哥哥救了我哦,誒,希晨哥哥呢,他剛剛還在這裡,現在不見了……”
莫可擡頭看了看,走廊裡空空的,除了她們母女倆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那孩子叫希晨啊?希晨,希望的早晨,這個名字取得真好。”莫可遺憾地笑了笑,“可惜他走了,沒能當面向他道謝。”
“嗯,希晨哥哥比我大一點點,是一個很可愛的男生哦。”
拐角處,矗立着一個小小的身軀,他俊美的小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薄薄的嘴脣微微繃着,他就是那個突然消失的希晨。
走廊那邊,時不時響起那對母女的談笑聲,當他看到那個年輕的女人飛奔到珠珠面前,將珠珠一把抱住的時候,他發現女人眼睛裡只有珠珠的影子,她的焦急,她的不安,全都是因爲珠珠,這就是有媽媽的感覺吧,真好。
黑衣保鏢看到自家小主人站在牆壁後面發呆,忍不住提醒道,“小少爺,二少爺還在等你呢。”
希晨粉嫩的脣微微一掀,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走吧。”
看到那個雙手背在背後,小大人一般挺着脊背箭步往前走的小主人,保鏢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小主人和二少爺的氣質越來越接近了,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機場門外,停着一輛銀色阿斯頓馬丁,保鏢拉開車門,將手護到車頂上,希晨靈敏地鑽進汽車,一聲不吭地坐到穆紹風身邊。
穆紹風將手中的平板電腦隨手放到一邊,側頭,看着身旁悶不吭聲的小傢伙,脣角微微揚起,“去一趟洗手間,怎麼花了這麼長時間?”
希晨鼓着腮幫,悶聲道,“在機場大廳轉了轉。”
小傢伙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出這種低落的情緒,穆紹風心裡一軟,擡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溫聲道,“怎麼不高興?”
“沒有。”
穆希晨彆扭地將腦袋扭到一邊,望着車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羣,突然,他看到珠珠和她的媽咪推着行李走到路邊,她們兩人臉上都帶着燦爛的笑容,珠珠揚着小臉說了什麼,那個女人彎腰在珠珠臉上親了一口,母女倆笑作一團。
他臉色一黯,默默地垂下眼眸,放在身側的小手緩緩握緊。
穆紹風留意到他情緒不對勁,又揉了揉他的頭髮,擡眼望向他剛纔看的方向,一個戴着墨鏡的女人抱着一個小女孩坐進汽車,因爲是匆匆一瞥,穆紹風並沒有看清楚那對母女的長相,只看到她們的側影。
穆紹風瞬間猜到小傢伙是因爲什麼不高興,放在他腦袋上的手掌輕輕按了按,轉移話題道,“跟二叔去歐洲,玩得開心嗎?”
“嗯。”他點了點頭。
“下次有機會,二叔再帶你到其他地方去玩,嗯?”
“好。”他仍舊垂着頭,似乎情緒不高。
穆紹風並不習慣哄孩子,說了這麼多,已經算是極限了,無奈地勾了勾脣,“別再悶悶不樂了,你已經是男子漢了,怎麼能因爲一些小事使性子?”
穆希晨沉默半晌,突然擡起頭,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穆紹風,面色凝重地開口,“二叔,你見過我媽咪嗎?”
穆紹風胸口一窒,瞳孔猛地一縮,腦海裡不期然地闖入一張面孔,他臉色漸漸沉下來,周身的氣息變得冷凝,薄脣微微一掀,語氣低沉,“見過。”
“她是怎樣一個人?”
穆紹風漆黑的眸底涌動着難以言喻的情緒,淡淡道,“很平凡的一個女人。”
穆希晨咬了咬脣,輕聲道,“她爲什麼要拋棄我?”
“希晨,你以前從來不問這些問題的。”穆紹風語氣微重。
穆希晨握了握小拳頭,腦袋微微垂着,“以前你們告訴我,爹地去世之後,她生下我,然後就不辭而別,我覺得知道這些就足夠了,反正她不愛我,我也不想了解那麼多,可是現在……我想知道,她爲什麼要拋棄我?”我還想知道,有媽媽的感覺是怎樣的……
“她沒有不愛你。”
穆紹風緩慢而清晰地說出這句話,穆希晨猛地擡起頭,漆黑的眼睛裡燃起亮光。
“她只是因爲某些原因,不得不離開你。”穆紹風微微一笑,聲音柔和得不可思議,“她曾經爲了保護你,差點犧牲自己的性命,她怎麼可能不愛你呢?”
那個用手掌緊緊抓住鋒利的刀刃,阻止殺手刺傷自己腹部的女人,他永遠記憶猶新。
穆家陵園,再次踏入這個地方,莫可腦海裡最先浮現的,就是自己被兩名殺手按在穆良寒的墓前,鋒利的刀刃險些劃破自己肚皮的場景。
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早已變成一潭死水的心底泛起一絲波瀾,莫可不禁握緊了女兒的小手。
“媽咪,你抓疼我了。”
珠珠軟軟糯糯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緒。
“抱歉,寶貝兒。”莫可忙鬆了鬆手。
“媽咪,這是哪裡,我們爲什麼要來這裡?”珠珠好奇地四處張望,這裡好奇怪哦,一座座形狀古怪的石碑分佈在草坪上,石碑上面還有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都盯着她看,咦,越看越嚇人呢。她緊緊抓着莫可的手,小小的身體往她身後縮,“媽咪,我有點害怕。”
小珠珠從未參加過葬禮,也沒有到墓園祭拜過,四歲的孩子,看到這些墳墓感到害怕是很正常的。
莫可心裡涌起一股歉意,彎腰將女兒抱了起來,柔聲安慰道,“別怕,他們都已經去了天國,變成了天上的星星,這裡只是祭奠他們的地方。”
“媽咪,你說過,人去世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那他們都已經去世了嗎?”
“是啊。”
珠珠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我們是來祭奠他們的嗎?”
“嗯,媽咪帶你去祭奠媽咪的一個朋友。”
莫可一手拿着百合花,一手抱着女兒,走到穆良寒的墓碑前面,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五年未變,仍舊笑容溫暖,他還是舊日時光的他,而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女人。
“良寒,我來看你了。”莫可將百合花放到他的墓碑前,微微一笑,“這是我的女兒,明珠。”
說完,她撫了撫女兒的頭髮,溫聲道,“珠珠,這是良寒叔叔,跟良寒叔叔問好。”
珠珠規規矩矩地站着,露出可愛的笑容,乖巧地說,“良寒叔叔你好,我叫莫明珠,是我媽咪的掌上明珠哦。”
莫可忍不住笑,“小調皮鬼,有你這麼誇獎自己的麼?讓良寒叔叔笑話。”
珠珠吐了吐舌,扮鬼臉,“可是我就是媽咪的掌上明珠呀,良寒叔叔纔不會笑話我,他應該誇獎我,說我誠實可愛才對。”
“說不過你。”莫可笑着搖頭,愛憐地揉了揉小傢伙的頭髮。
她蹲在墓碑前面,用手帕將穆良寒的照片擦拭得一塵不染,脣邊的笑容溫暖和煦,輕聲道,“良寒,過去的五年,我一直都很想你,如果不是有你的陪伴,我可能還走不出那段陰影……我現在過得很好,不知道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不知不覺,她的眼中泛起晶瑩的淚光,但是,依舊笑着,笑得令人迷醉,令人心疼。
她的聲音越發地微弱,微垂的眼眸裡滾下一滴眼淚,“如果你有在天之靈,請你原諒我當初的不貞,保佑那個孩子……護他一世安康……”
“媽咪,你怎麼哭了?”
“媽咪沒哭,媽咪的眼睛進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