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老太爺沒有表態,他們的心情也很複雜,畢竟是看着長大,疼愛了那麼多年的“孫兒”,即便他做了很多錯事,他們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若是執意要傷害良寒,他們肯定是站在良寒這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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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實驗室,房間裡堆滿了瓶瓶罐罐和各種各樣的試管,穿着白大褂,鼻樑上架着黑框眼鏡的男人坐在實驗臺前,通過電腦,專注地分析數據。
穆良寒透過玻璃門,看到實驗室內的情景,薄脣微微一抿,用自己的指紋將房門刷開,走了進去。
他走到傅玄身旁,問道,“研究得怎麼樣了?”
傅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數據上面,頭也沒擡地回答道,“已經研究得差不多了,等我五分鐘。”
五分鐘後。
傅玄將黑框眼鏡摘掉,隨手放到試驗檯上,雙目盯着穆良寒,一臉凝重地說道,“這種藥物,成分比較複雜,可以損害人的記憶系統,想要研製出治療的藥物,是相當費時間的。”
穆良寒眉頭一蹙,“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傅玄按了按太陽穴,面露頭疼之色,“至少需要半個多月吧。”
穆良寒眉頭擰得更緊,半個多月,時間太長了,“不能縮短時間?”
傅玄哀怨地說道,“大哥,你以爲科學研究很簡單啊,有些藥物,要經過科研人員研究數月甚至好幾年,我這已經算快的了。”
穆良寒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這種藥可以讓人變得癡傻嗎?”
被順了毛的傅玄脾氣好了許多,回答道,“不會,只是讓人喪失記憶。”
“喪失全部,還是部分?”
傅玄修長的手指摸了摸下巴,“這要看具體情況,有些人可能會全部忘記,有些人還會記得一部分,你老婆現在是怎樣一種情況?”
穆良寒臉色一沉,冷淡地說道,“喪失了全部記憶。她不是我老婆。”
傅玄嚇了一跳,“什麼意思?”
穆良寒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救回來的這個女人,她不是莫可。”
“不會吧?”傅玄瞠目結舌,連珠炮似地發問,“你救錯認了?她跟莫可長得很像?”
穆良寒薄脣緊繃,臉色陰沉得可怕,“那個女人,她跟阿可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說話的聲音,笑起來的樣子,走路的姿勢都一樣。”
傅玄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世界上會有這麼想象的兩個人?那你是怎麼認出她不是莫可的?”
穆良寒目光幽暗,緩緩道,“即便她們的外表很相似,神態很相似,但是,一個人的習慣卻做不了假。阿可用筷子夾東西的時候,會習慣性地翹一翹小拇指,然後迅速收回來,但是,那個女人,她使用筷子的時候,並沒有這個小動作。我想,就算阿可失憶了,不記得所有的事情,但長期養成的習慣,還是會潛意識地表現出來。”
傅玄摸了摸下巴,鄭重地說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過,光憑這一點就認定她是假的,也太草率了吧。”
“使用筷子的小習慣,只是讓我對她起了疑心,我並不敢肯定她是假的。”穆良寒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目光中涌動着複雜的情緒,緩緩道,“之後,我讓酒店的人故意製造電梯故障,將我跟她關在同一個電梯裡面,她快要摔倒的時候,我趁機摟住了她,抱着她的感覺,很陌生,身體是說不了謊的,在那一刻,我就認定,她並非阿可。”
他跟莫可朝夕相處了那麼久,她身體的每一部分,他都瞭解得清清楚楚,他的手指,已經對她的身體產生了記憶,他就算閉上眼睛,只用手指去觸摸她,他也能將她分辨出來。
在化工廠的時候,他也曾抱過冒牌的莫可,不過,那個時候他心急如焚,只想着查看她的傷勢,哪裡會留意那麼多。
穆良寒自天空收回視線,轉向傅玄,沉聲道,“之前,我一直想不通,既然穆峰雲那麼愛阿可,那他爲何要傷害阿可,給她注射那種藥,直到我發現,我救回來的那個女人,並非真正的阿可時,我才恍然大悟。”
他頓了頓,仔細分析道,“一方面,穆峰雲帶走了真正的阿可,將她弄到了我們找不到的地方;另一方面,他派阿坤跟龍王社合作,將冒牌的那個當成真的,塞給他們。然後,龍王社的人以冒牌的作爲誘餌,引我上鉤,想要取我的性命,如果我血濺當場,阿坤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就不會再有後面這麼多事。”
“只可惜,他們棋差一招,反被我將了一軍,阿坤走投無路,便拼死將毒藥射到那個女人體內,致使她失去記憶,這樣一來,她就算做出與阿可行爲不符的事情,我也會覺得是因爲她失去記憶造成的。他們算計得太好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弄個假的糊弄我,轉移我的注意力,趁機將阿可藏到了不爲人知的地方!”
穆良寒猛地握緊手指,面色陰沉,猶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空,他周身釋放出霸氣凜然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
一片死寂,空氣快要凝結成冰。
傅玄咳嗽一聲,打破沉寂,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那個女人是假的,爲何還要帶她回來?是爲了掩人耳目嗎?”
穆良寒看了他一眼,說道,“嗯,那也是原因之一。我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想象的兩個人,除非,那個女人是被人刻意打造成這樣的。”
傅玄眼前一亮,搶先說道,“肯定是穆峰雲將那個女人打造成莫可的模樣,那個女人既然是從穆峰雲那邊過來的,極有可能知道他的藏身之處!”
“沒錯。”穆良寒眉頭微蹙,沉聲道,“所以我希望你能趕緊研製出解藥,讓那個女人恢復記憶,我纔好從她口中問出穆峰雲的藏身之處。”
傅玄一臉凝重地說道,“我儘量早點弄出解藥。不過,你也不用太着急,莫可現在在穆峰雲的手裡,肯定是安全的,不管怎樣,穆峰雲也捨不得傷害她。”
穆良寒薄脣緊繃,搖了搖頭,漆黑的眼底藏着隱忍和痛楚,聲音黯啞地說,“阿玄,你不明白一個男人的獨佔欲有多麼可怕,雖然穆峰雲愛着阿可,捨不得傷害她,但是,那並不意味着他不會強行佔有她。阿可的性格又很倔強,她誓死都會保護自己的清白,那樣一來,就算穆峰雲沒能傷到她,她也會傷到自己……”
五年前,穆良寒還是那個戴着面具的惡魔,他潛入她的臥室,想要欺辱她,她爲了不受他的欺辱,竟然用拆信刀刺入自己的胸膛……
那刺目的鮮血,他至今記得,每一回想起,心底都會刺痛。
他的阿可,已經受過許多苦,爲何命運還要捉弄她,讓她再次陷入地獄般的噩夢。
穆良寒咬了咬牙,目光陰森,語氣錚然,“必須儘快找到阿可!”
傅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莫可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我會盡快弄出解藥,你若是還有其他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穆良寒微微一笑,“那是當然,我不會跟你客氣的。阿玄,謝謝。”
“不是說不會跟我客氣麼?還這麼客氣做什麼?”傅玄笑了笑,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對腦神經方面的毒藥也很有研究,我讓他過來幫我,肯定可以縮短時間。”
“好,這件事就拜託你了。”好兄弟的情誼,他將銘記於心。
從傅玄的實驗室出來,穆良寒接到鬼剎打來的電話,“大少,我跟厲魂在追查少夫人下落的時候,得到一條線索。”
當穆良寒察覺到他救回來的莫可是冒牌貨之後,他便秘密叮囑鬼剎和厲魂,讓他們在追查暗夜集團的同時,尋找莫可的下落。
穆良寒腳步一頓,沉聲道,“什麼線索?”
“在少夫人失蹤當天,有一艘豪華遊輪停靠在近海岸,大概在當天晚上,那艘遊輪就消失不見了。”
海平市是一座港口城市,貿易發達,港口停靠了數不清的貨輪和商船,鬼剎他們能夠追查到這條消息,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穆良寒眉頭微蹙,“有人知道遊艇的主人,以及遊艇的去向麼?”
“暫時還沒有找到知情的人,港口每天來來往往的船隻太多,調查起來比較困難。”
穆良寒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什麼,眸中閃過一道亮光,快速地說道,“野狼說過,宏興幫掌控了一部分海運物流,他們對港口的情況肯定比較熟悉。”
“嗯,我正打算拜訪一下宏興幫的幫主,向他尋求幫助。”
“好,有什麼情況,隨時向我彙報。”
***
偌大的辦公室,英俊挺拔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後,深邃的視線落在桌上的日曆上,距離她跟穆良寒舉行婚禮的日子,只有一個禮拜了。
他從小保護到大的女孩,很快就要跟別的男人走進婚姻的殿堂了。
林蘭辰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畫上紅圈的日期,胸腔像是被棉花堵塞着,悶得難受,他身體突然往後,整個人依靠在椅子裡,眼底涌動着濃濃的痛苦之色。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對手牽手的少男少女,他痛苦地看着相片上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啞聲道,“阿可,是時候放手了吧?”
午後,陽光靜悄悄地籠罩在地面上,室內安靜得可怕。
他盯着照片許久,緩緩地閉上雙眼,捲翹的睫毛快速顫動幾下,然後,再緩緩地張開雙眼,狹長的鳳眸晦暗如海,深不見底。
他拿起手機,翻出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遲疑許久,最終按了撥打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