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停下腳步,站在一個大鐵門前,她惴惴不安地看着這扇緊閉的鐵門,害怕突然從裡面衝出什麼奇怪的東西。
穆希晨伸手按了一下牆壁上的按鈕,鐵門便緩緩開啓,秦唐睜大眼睛,想要將裡面的情形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猝不及防,他突然伸出手,猛地將她推進地下室。
她踉蹌着往前撲,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突然聽到“咣噹”一聲,她驚慌地轉頭,卻見鐵門已經關上了,她慌忙跑到門前,用力捶打鐵門,“放我出去,穆希晨,你放我出去……”
“你就在裡面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什麼時候放你出來。”穆希晨冰冷的聲音透過鐵門傳遞進來。
“不要把我關在這裡,我怕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管她怎麼嘶吼,怎麼敲打,鐵門紋絲不動。
然後,她聽到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穆希晨那個混蛋,竟然就這麼走了!
秦唐徹底慌神了,更加用力捶打鐵門,大聲叫着,“回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放我出去,我真的怕黑,穆希晨——穆希晨——”
迴應她的,只有拳頭敲擊鐵門發出的“轟隆轟隆”的聲音。
不知道敲了多久,叫了多久,她的手都磨破皮了,嗓子也喊啞了,她絕望地倚靠着門板,緩緩地跌坐在地上。
她雙手抱着膝蓋,在地上坐了許久,感覺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才緩緩地站起來,手指在牆壁上四處摩挲,試圖找到房間裡面的電燈開關。
終於,她摸到了開關,打開之後,昏黃的光線傾灑下來,她打量起房間來,這個地下室不大,只有十多平米,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空氣裡彌散着一股難聞的氣味,就像什麼東西發黴一樣。
突然,她的目光被左手邊那面牆壁所吸引,牆壁一米多高的地方,插着兩根手腕粗細的鋼筋,每根鋼筋上面纏着一條鐵鏈,她可以想象出,曾經有一個人被吊在這裡,捆綁了雙手,他肯定遭遇了很嚴酷的刑法,因爲他身上的鮮血染紅了兩根鋼筋之間的牆面。
更或者,那個人現在已經沒命了。
秦唐整個人被恐懼籠罩着,驚慌地縮在角落裡,不敢再看那面牆壁,她的視線向下,無意間看到地板上有一截白森森的東西,她盯着那個東西看了許久,突然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那是指骨,人的手指骨!上面的肉或許已經腐爛,或許已經被這地下室裡面的老鼠蟲蟻啃食了,只剩一截骨頭!
想象着,曾經有一個人被綁在這裡,他們殘忍地凌虐他,鞭打他,有可能將他凌虐致死了,還割下了他的手指,隨意地丟棄在了地板上……
極致的恐懼讓秦唐兩腿發軟,胃裡一陣噁心,她捂着嘴巴乾嘔,最終乾嘔變成了嘔吐,她趴在牆角吐得天昏地暗,最後什麼都吐不出來時胃部還一陣陣痙攣,彷佛要將整個胃都吐出來一般。
空氣裡,難聞的氣息又增加了一種。
秦唐已經吐得渾身發軟,沒有力氣,她背靠着大門,蜷縮成一團,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裡,不敢擡頭,更不敢再看這個黑暗恐怖的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因爲長久保持一個姿勢,她的腿麻了,後背也痠疼不已,最糟糕的是,她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或許是因爲身體上的不適感太過強烈,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恐懼,她漸漸的,不再像剛進來時那麼害怕了。
“大少爺,已經過去八個小時了,您看是不是把小姐放出來?”透過監控屏幕,木藍看到秦唐蜷縮在角落裡,腦袋埋在膝蓋上,也不只是睡着了,還是餓得沒有了力氣。
穆希晨淡淡地瞥了一眼監控畫面,冷淡地說了兩個字,“多嘴。”
木藍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多說。
夜深了,整個別墅靜悄悄的,人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地下室裡,秦唐面朝鐵門躺在地上,雙手環抱着肩膀,蜷縮成一團,地下室的地板有些潮溼,還很涼,躺在上面凍得她骨頭都冷,再加上她現在又餓又渴,又害怕,就算想睡覺也睡不着。
突然,她聽到鐵門開啓的聲音,她一骨碌爬起來,緊盯着門口,門開了,一個纖細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她驚訝地睜大眼,“木藍?”
“噓,別說話。”木藍將食指放在脣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快步走到她面前,從胸口掏出一隻紙袋遞給她,輕聲道,“快吃吧。”
秦唐打開紙袋,只見裡面裝着一隻香噴噴的雞腿,兩個白水煮蛋,她感激地對木藍說了一聲“謝謝”,木藍什麼也沒說,又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牛奶遞給她。
秦唐早就飢渴難耐,將糟糕的環境,恐怖的指骨之類的拋之腦後,抱着牛奶咕嚕咕嚕地喝,木藍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臉上不由浮現出一抹同情之色。
終於吃飽喝足了,秦唐滿足地摸了摸肚子,木藍從她手中拿走牛奶空盒和紙袋,低聲說道,“我走了,你早點休息。”
“木藍——”在木藍轉身離開的時候,秦唐快速抓住了她的衣服,她回過頭來,秦唐連忙壓低聲音,說,“我只是想謝謝你。”
“沒什麼。”木藍眉目淡淡,“以前你也曾幫過我很多次,只是,你自己已經不記得了。”
秦唐抿了抿脣,小聲說,“我不是珠珠。”
木藍認真地看着她,“你是。”
秦唐很無奈,爲什麼那麼多人都說她是珠珠?就因爲她們長得很像嗎?可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跟來歷,她跟珠珠絕對是兩個人。
木藍又道,“我勸你不要再跟大少爺對着幹了,他已經跟原來不太一樣了,你要是真的激怒了他,他可能會……”
木藍欲言又止,不知想到什麼,臉色有些不好看,話鋒一轉,“也不要再逃跑了,你是逃不出大少爺的手掌心的。聽他的話,你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秦唐敏銳地察覺到她話中有話,連忙說道,“你說的穆希晨跟原來不太一樣是什麼意思?我要是激怒了他,他會怎麼對我?”
木藍避開第一個問題不回答,淡淡道,“看看你現在的處境,他會怎麼對你還不夠明顯麼?不過,我告訴你,這還只是剛剛開始,你最好是聽話一些,否則……到時候誰都救不了你。”
秦唐突然想起白天在汽車上穆希晨看她時的眼神,淡漠,冰冷,沒有一絲溫度,不由打了個寒戰,突然感覺整個地下室變得更加陰冷了,她雙手抱着膝蓋,眼睜睜地看着木藍離開。
木藍從地下室出來,看到重樓倚靠在牆壁上,似乎特意在這裡等她,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伸出右手,打算將鐵門關上,重樓突然扔給她一條毛毯,淡淡道,“給她的。”
木藍眸光微微一閃,拿着那條毛毯回到地下室,很快,她又出來了,淡淡地看了一眼重樓,“明天早上,我會趕在少爺起牀之前來這裡把毛毯取走。”
重樓淡淡地“嗯”了一聲。
地下室潮溼,陰冷,還有股難聞的味道,秦唐裹着毛毯躺在地上,心裡稍稍有了一絲溫暖,好在有木藍跟重樓暗中幫她,讓她還不至於那麼絕望。
凌晨六點多,木藍起牀了,悄無聲息地潛入地下室,她看到秦唐整個身體裹在毛毯裡面,蜷縮成一團,就像毛毛蟲一樣縮在牆角里,她蹲在秦唐面前,輕輕拍打她的臉頰,試圖將她叫醒,突然發現她的臉燙得可怕。
木藍眉頭一蹙,看來,她睡了一晚上地板,着涼了。
木藍思索片刻,繼續用手背輕拍她的臉頰,“小姐,醒一醒……”
秦唐眼睛迷迷糊糊地睜開一條縫,依稀看到一張臉在她頭頂晃盪,她有氣無力地呢喃,“難受……冷……”
“小姐,你再撐一會兒。”木藍無奈地說道,“大少爺就快起牀了,我得把毛毯拿走,不然他會大發雷霆的。到時候我們三個都要倒黴。”
秦唐含糊地“嗯”了一聲,然後軟手軟腳地翻了個身,從毛毯裡面爬了出來,身體一接觸到冰涼的地板,她就顫抖了一下,瑟瑟發抖地蜷縮起來。
木藍眉頭微蹙,眼底浮現出同情之色,她從地上抱起還殘留着體溫的毛毯,又看了一眼凍得發抖的秦唐,最終牙一咬,心一橫,轉身走了。
若是被大少爺看到秦唐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也是會心疼的吧?但願他會心疼……
清晨,穆希晨打開監控器,看到秦唐蜷縮在角落裡,臉色沒有絲毫變化,木藍小心翼翼地提醒,“大少爺,小姐看起來不太對勁。”
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說,“去地下室看看。”
“是。”木藍稍稍鬆了口氣,快步離開。
一分多鐘後,穆希晨就從監控畫面上看到木藍蹲在秦唐面前,先是拍了拍她的臉頰試圖叫醒她,然後木藍突然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跟着擡起頭,對着監控器說道,“大少爺,小姐發高燒了。”
穆希晨眉頭微微一蹙,通過語音命令她,“把她弄出來。”
臥室。
躺在那張宮廷式大牀/上的女孩臉頰燒得緋紅,身體燙得可怕,眉頭緊緊蹙着,就連微弱的申銀都沒有發出,彷佛整個人的生命力在緩緩流逝一般。
穆希晨居高臨下地矗立在牀前,望着昏迷不醒的秦唐,淡漠的表情終於出現一絲絲裂痕,他擡了擡手,立刻有僕人將一個冰袋送到他手邊,他坐到她身邊,將冰袋敷在她的額頭,微涼的指尖輕輕觸碰她滾燙的臉頰,淡漠的聲音緩緩響起,“通知阿琰。”
“是。”僕人一路小跑到客廳,打電話請傅之琰過來。
傅之琰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穆希晨坐在秦唐的牀邊,手裡拿着被酒精浸溼的毛巾替她擦拭身體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