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閉着眼睛,腦子彷彿糾結成了零散的亂麻,各種情緒在她心裡奔騰着,彷彿有千軍萬馬。
身邊環繞着楚之凌的氣息,她被他抱在懷裡,他的體溫,那麼那麼的溫暖着她。
他總是這樣,輕易給她莫大的感動。
他說,只要她一個人。
任何女人,聽到這麼情真意切深情款款的話,都會忍不住,心裡天翻地覆吧。更何況,他還是那麼優秀的男人。
無可否認,那一瞬間,她感覺全世界都是她的,那種身在雲端的喜悅感毫無來由地席捲了她,讓她連做出反駁的時間都沒有,就掉進了他用言語和心意架構出來的溫柔裡。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可是她不知道怎麼的,巨大的滿足感和喜悅感逡巡過後,便莫名地想逃離。
甜蜜到發濃之後,剩下的,又是什麼?
人活得太清醒和太理智,果然會失去很多樂趣,可是,這不是她所能拒絕的。
意識到這一些之後,辛越的手,開始抓住牀單,緊緊地抓住。
辛越,你心軟了嗎?
你想原諒他了嗎?
你開始動搖了,開始倦怠在對他的思念裡了,開始,想緊緊地擁抱住他了嗎?
你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想要關心他,想要並肩,站在他的身邊了嗎?
那麼,你還記得自己所堅持的嗎?你還記得你們分開的原因不是他不夠關心你不夠愛你,而是,狠狠地傷害過你嗎?
她皺了皺眉頭,身子動了動。
“手怎麼還是這麼冰?”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浸透着絲絲溫暖。
他抓過辛越的手腕,將她的小手伸進自己的衣服裡,貼在他溫熱的胸膛。
辛越怔了怔,以前的關懷歷歷在目,一遍一遍在腦海中浮現,串成心裡最綿密的溫柔,如羽毛一般,輕輕劃過她的心。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
從來沒有人,這麼關心她的喜怒哀樂。
從來沒有人,可以這麼容忍她倔強固執的性格。
從來沒有人,能讓她這麼的愛恨不能。
辛越不知道怎麼的,揚了揚脣,笑了笑。放在他胸膛上的手,也沒有那麼緊繃。她有點放鬆,感覺到累,不再想什麼,就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她,聽着他對她說的愛她的話,嘴角不自覺就揚了起來。
夢裡的她,看到他給她綰花,她的眼眸中,閃爍着淡淡的喜悅。
夢裡的她,偶爾跟他開幾句玩笑,吃着他做的菜,笑意不斷。
然而瞬間過後,夢裡明媚的天空突然間轉變了顏色,下起了細密的小雨,天色像墨塊一樣黑,一樣深沉。
“你終是負了我啊。”男人的聲音,伴隨着陣陣的寒風,不期而至地飄散在漫天世界,將她從頭至尾地凍結。
“兄弟們好久沒開過葷了吧,今兒個大哥就把這女人賜給你們,誰抓到她誰就享用吧。”
“都聾了嗎?給我抓住她,她就是你們的。你們上她的時候,我要是皺一下眉頭,我就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夢裡,辛越感到有長風從世界的縫隙中迅猛地吹來,把她的心,也吹得七零八落。
你沒有被這樣對待過,你永遠都體會不到那個時候的絕望。
以爲可以交託一生的男人,以爲可以全心全意信賴的男人,以爲可以對你矢志不渝的男人,轉瞬卻說出,要讓你體會被衆人凌辱滋味的話。
情何以堪?
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玩偶,想喜歡的時候便喜歡,想丟棄的時候便丟棄,沒有來由,不問因果。
夢裡有風,在冷冷地吹着。
密集的鼓點無情地敲在她身上,她感覺肌膚變得異常脆弱,彷彿都要裂開了似的。
“想要他活,沒我的命令,就不準起來。”
那個時候的辛越感覺那天似乎比冬天還冷,她身上還穿着吊帶衫和短褲,薄薄的衣衫貼在身上,就那麼狼狽地,以乞求的姿勢,跪在了漫天風雨中。
沒有一個人,能與她並肩,能陪着她,風雨與共。
黑暗的深夜中,無色的雨霧也變得濛濛的青黑,枯槁枝條縱橫叢生,凌亂地鋪陳在辛越的視野中。那是她一輩子,都不曾領略過的單薄冰冷。
夢裡的圖卷很是分明,她彷彿還能看見當時有初初吐露殘紅的梅花花苞,被深晦天空中掉下來的碩大雨點拍打着,一瓣一瓣濺在地上,如同不久之後,從她體內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
“楚之凌,我真的從頭至尾都只有過你一個男人,我求求你不要這麼對我,我很難受……楚之凌。”
“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你當我真是傻子,可以肆無忌憚地寵着你,讓着你?我告訴你,從今往後,你說的任何話我都不會相信,你就是哭死,我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他幻化成暴怒的野獸,在她體內毫無顧忌地穿行着,他什麼都不管不顧,只狠狠地撞擊着,洶涌地撞擊着,他以那麼強悍的力道侵入她的身體,反反覆覆,完全將她當做了發泄怒氣的工具,她在電閃雷鳴中,聽見內心破碎的聲音。
她聞到了血腥味,從她雙腿間傳出的,那麼殘忍的氣味。
明明是在夢中,可她不知道怎麼的,對彼時渾身撕裂般的痛苦,依舊那般感同身受。
她聽見了自己的尖叫聲,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大叫,第一次這麼無法平靜,第一次像發了瘋一樣,無法控制地喊叫着。
那麼恐怖,那麼刺耳的聲音。
辛越的眉緊緊地皺起,夢裡的往事在她腦海中清晰閃過,無法忽視的哀傷與痛楚, 一遍一遍地在她體內叫囂,像是兇猛的野獸,不肯消停地折磨着她。
誰都不知道,這個夢,她已經做了很多遍了。
毫無規律地,沒有來由地,會在夜裡的時光侵入,霸佔她的所有思緒,以單純浪漫的笑顏開始,然後就是漫長的,鮮血淋漓的展示。
他的氣息在她鼻息間繚繞,她的夢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上演。
“楚之凌……”夢裡,她在求他,求他放過她,求他不要折磨她。
不知何時,已喚出聲來。
楚之凌睡得半熟,恍惚間聽見她細微的喚聲,應了句:“你怎麼了?是不舒服,還是想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