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緊緊地握住拳頭,而突然間,男子嘴角輕輕動了動,居高臨下地說道:“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目光依舊深沉,可細細看來,更多的是一種擔憂和牽掛,好像,他和那個女子相識已久。
可是既然是熟人,那這個女子爲什麼會露出受驚嚇的表情。
“長安?”
男子皺着眉頭,女子擡起了頭,叫道:“你走開!”
“長安。”男子看着落魄不已的女子,伸出手去,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裡,“長安,我來了,別怕。”
辛越可以很明顯地看到女子的身體有幾秒鐘的僵硬,然後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哭聲淒厲,像是要將心臟都哭出來一樣,這麼多天以來,辛越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女孩子哭得這麼瘋狂。
“不用怕,我來了,你父親也來了。”男子擡頭看了看艙房外,說道,“那些抓你的海盜們,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別讓他們都死了。”女子突然從男子懷裡擡起頭,她水洗過的眸子裡折射出一種令人懼怕的光芒,聲音亦是低沉的可怕,與她天仙般的臉蛋有些不符。
“程顯哥,這艘海盜船已經被我們佔領了
。”一個人跑過來,說道。
叫程顯的男子低頭對女子說道:“長安,我們回去吧。”
女子推開男子,自己站了起來。
艙房裡的俘虜們大氣不敢出,長安踉蹌了兩步,站穩道:“你,和我走吧。”
辛越擡頭看着女子明澈的眼,一愣,長安接着說道:“我不想其他人碰我,可是我走不穩,你扶我,可好?”
辛越彷彿從長安的眼裡讀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可是當那雙眸子望向自己的時候,又水盈盈的,純然無害。
辛越點了點頭,說道:“那,他們兩個可以跟着我嗎?”她指着夏川和晏小致。
“可以。”
於是辛越就扶着長安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船頭的風很大,長安對着身邊的程顯說道:“程顯哥哥,將自己人帶上船後,將這艘船用大鉤鎖鎖住,不準裡面的人亂動,可好?”她聲音沙啞,可是語調輕柔,蒼白的臉孔有幾分病態美。
程顯不知道她用意爲何,還是點了點頭。
一行人坐着中型船到了官船上。
辛越扶着隨時要暈倒的長安往前走着,官船的甲板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是剛纔那場激烈戰鬥留下來的。
“長安。”一個男人從裡面走出來,他年紀約莫四十歲,一襲湖藍色錦緞在風中翻飛,錦緞質地極好,想來價值不菲,他應該是商人,可身上散發出一種儒雅的氣質,不知道錯覺還是真的,辛越感覺這個男人一看見她後,目光一直就沒移開,直到長安喚出一聲爹爹之後,他才似乎回過神來。
“長安你……”此時此刻的長安落魄不已,身上披着辛越給她穿上的衣服,可渾身還是髒兮兮的,手臂上還有血跡,而她的臉色,亦是前所未有的蒼白。
“爹,給我一把槍。”長安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要幹什麼?”
“給我。”
“你先說……”
一向柔弱的長安此時此刻像是某隻暴躁的小獸,她推開辛越,踉蹌着快走到一個艙房,從裡面取出了一把長長的火槍,當別人靠近她的時候,她將火槍抵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除了程顯哥哥之外,都不準跟着我。”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長安走上了高高的炮臺。程顯快步跟上,生怕她會出什麼事。
長安的槍對準不遠處的海盜船。
“那幾個男人,給我站出來,不然我就要人發動大炮,將船擊沉
!”長安幾乎是用盡全力吼道。
那對長安施暴的幾個男人活着的還有四個,他們看着對方來勢洶洶的氣勢,自然不敢站出,但是身邊的其他海盜卻分別按住他們四個人,強迫他們站起來。
長安雖然柔弱,可是她卻會用槍,咻的一聲,子彈從槍裡面激射而出,帶着令人畏懼的凌厲氣勢,一閃而逝之後,噗的一聲,直直射進一個海盜的眉心裡。
那個曾經對長安施暴的海盜連一句叫喊都沒有發出,就重重地倒了下去,嘭通一聲,身體掉進了冰冷的海水裡。
衆人看得瞠目結舌,因爲誰都沒想到這個花般美好的女子竟然會有這樣雷霆般的手段,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她後面的行動更讓他們難以想象。
下一次射槍,長安對準的是阿八。
阿八被海盜們制住,想掙扎,可是海盜們爲了自己的命,怎麼可能讓阿八亂動,阿八被一人捅中後背,血液直流再沒有亂動的力氣,而這個時候,一枚子彈掠過浩蕩長風,帶起令人膽戰心驚的氣勢,竟然朝着阿八的下體激射過來。
“啊!”殺豬般的慘叫聲登時響起,一雙眼淚咻的從阿八的眼眶裡滑下,這個平時張牙舞爪的海盜差點暈倒過去,而在他終於支撐不住就要倒地之前,一枚子彈頓時穿透了他的心臟,鮮紅的血液濺了他滿臉,那般觸目驚心。
那些曾經傷害過長安的海盜們一個個倒下,他們還來不及發出臨死的悲鳴,就永遠地失去了生命氣息,他們的臉上,殘留着面對死亡的恐怖神情,他們的眼睛圓瞪着,他們的手好像在做出掙扎的姿勢,他們曾可憐地求饒着,他們,就像當時,孤弱無依的長安一樣。
就在海盜船上的所有人都以爲一切就要結束了的時候,都以爲可以逃過一劫的時候,沒想到苦難纔剛剛開始。
長安舉起冒煙的轉輪手槍,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她的長髮獵獵起舞,帶着令人畏懼的堅決:“程顯哥哥,發動大炮,將海盜船擊沉。”
“長安,那上面還有俘虜,那些人裡面有老人有小孩,他們都是和你一樣受過苦的,你不要衝動!”
在一片屏息的沉默中,辛越的聲音突然響起,她擡起頭看向長安,清澈的眼睛裡映着此時的瓦藍天空。
“他們的死活關我什麼事!”長安突然大吼道,“在我受傷的時候,有誰幫我?他們就只想着看熱鬧,他們應該去死,所有人都應該去死!”
“長安……”
“你知道那種絕望嗎?”突然間,長安的聲音低了下來,她的肩膀在顫抖着,眼眶紅了又紅,終於還是還淚水不斷地滾落。
“我……”
“你知道嗎……”長安抓住手槍的手在不住地顫抖,“你知道我是有多大的決心才撐到現在,你知道嗎
!”
“所以你就要不相干的人給你陪葬嗎?長安,我原本以爲你是一個堅強果斷的女子,現在我看不起你,你跟那些海盜根本沒有分別。”
辛越淡淡地說話,語氣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她大無畏地站在那裡,絲毫不怕說出這樣的話來會給自己造成多大的危險。
嘭通一聲槍響,長安大口大口地喘氣,手槍直指着辛越的方向,那裡,有剛射出的一枚子彈,穿透了辛越的肩膀,鮮紅的血灑落一地,辛越僅是眉頭皺了一下,神色如常,嘴脣微抿,像個沒事人一樣。
她淡淡地看向長安,亦如當時她給滿身是血的長安擦拭身體,給衣不蔽體的長安穿上衣服時所流露的那種眼神,淡得就像清風過境,那雙在陽光下呈現出茶色的眼眸就那樣靜靜地凝視着長安。
長安突然地跌坐在地上。
“如果你恨,我可以幫你去船上,將那幾個海盜的屍體搬過來,任你大卸八塊,有兩個海盜是漏網之魚,他們並沒有站出來,我可以將那兩個人抓到這裡來,因爲曾經被刑罰過的緣故,所以有刻意去找日本的刑罰,我記得有十八種刑罰最慘無人道,你可以一一應用到他們身上,我可以保證他們會比當時的你更慘。”
哐噹一聲,長安手中的槍滑落在地上,她蒼白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蒼涼的笑。
“謝謝你。”她對辛越說,“不是謝你讓我沒有殺無辜的人,事實上下不下地獄,那已經無所謂了。我只是謝,在生命中的冰冷時刻,還能有一些溫暖。”
長安轉過頭,說道:“程顯哥哥,我愛你。”
程顯愣了一下,才道:“我也是,長安。”
長安突然地笑了:“可是我卻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經沒有那樣的勇氣了。”
即使臉上有髒污,她還是那般美麗得過分。
“好好照顧我爹爹吧。”說這話的時候,少女的手緩緩張開,身體朝後倒去。
“長安不要!”很多人的聲音驚慌響起,可是少女身體卻還是下墜了,她的衣服在風中招展,就像一面潔白的帆船。
一切發生得那麼倉促,剛剛還鮮活着的生命,轉瞬就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聽着下海的水手說找不到長安時,長安的父親砰的一聲坐到了地上。
“當年我做出那種事情來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他失魂落魄,臉孔蒼白,形容枯槁,像是忽然間經歷了一場大病。
“爹爹對不住你,長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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