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潮在牀上死去活來的打滾。
哭的比晉級賽失敗還要淒涼。
尾巴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對他說:“我再給你一根就是,你這小不點真是的。但要記得,這情絲雖然效果卓羣,但一定要小心使用。它能讓被使用者愛上你沒錯,可你要知道它的原理是什麼……”
張海潮眼淚汪汪地說:“謝謝狐仙大人,我一定會小心。”
“哎呀!你這樣的傢伙我見的多了。總是把警告和提醒拋在腦後,然後釀成大錯。情絲不是沒緣由的虜獲愛意,它只是能讓你變得更符合被使用者的審美,在這個基礎上,結合術法,才能讓你成爲目標的夢中情人。”尾巴毛小聲嘀咕。
張海潮一愣,欣喜問:“小雅喜歡電視上的男明星,那豈不是我會變得更帥?”
尾巴毛還不知道第一條情絲小繩被哈士奇吃進了肚子裡。“作用效果也看被使用者的境界吧。反正都是些凡人,你也不用怕那麼些。以後小心點,千萬別再搞丟了。現在,把手環放在窗戶邊上!”
張海潮老老實實照做。他把窗戶支開一條縫隙,找了塊橡皮,把毛絨手環壓在了窗戶外側的邊緣上。
孫姥爺忽然從牀底下飄出來,問:“外孫,牀底下哪裡的那麼多紙團?你是身體不好感冒了嗎?”
“不是不是!”張海潮搖頭又點頭:“是是是,感冒了!”
眼看着孫姥爺的影子比前天要淡薄許多了,他和藹笑道:“年輕人也要多注意身體。姥爺待不了太久了,再最後看看你爸媽幾眼,找個合適的陰天回去白青山的老墳裡。以後你要是想姥爺,沒事就去看看吧。”
張海潮說:“狐仙答應我,它要讓你永遠的活下去。”
“狐仙?!”孫姥爺眉頭一皺,周身忽然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壓迫力,怒喝:“哪個不長眼的旁門小妖,敢來哄騙我的孫兒!”
張海潮連忙解釋說:”姥爺您先別生氣,狐仙它是好人,幫了我好多的忙了。”
孫姥爺鏗鏘有力:“不行!我非得親自見上一見,否則心頭難安。妖魔鬼怪沒什麼好傢伙,它們詭計多端,指不定在暗中窺探什麼。海潮,你說的狐仙在哪裡!我哪怕拼上這老骨頭,也不能讓它傷害你!”
尾巴毛從張海潮耳朵裡飄出來,尖聲道:“哼哼哼,葬在風水寶地的半步鬼王?怪不得神智如此清楚。你這身子,多在陽氣鼎盛的城市裡再待上幾日就要魂飛魄散了,哪裡還有力氣和我計較?”
“你就是狐仙?”
孫姥爺雙目怒然一瞪,作爲退伍老兵的豪邁血氣涌上來,毫無膽怯,牢牢護着身後的張海潮,無論如何也不讓步分毫。
尾巴毛說:“我才懶得和你這種小不點計較。我成道的時候你老祖宗還沒出生吶!你孫兒替我做事,我理當報答。這小子做的不錯,本來還想找機會給你尋個凡人的身子,現在我這好心情沒啦,你就去當二十年的小貓小狗吧。”
它對張海潮吩咐:“想讓你姥爺活,要麼把他送回白青山的老墳裡。要麼就快去尋來一隻貓狗,我把他三魂七魄都送進陽竅奪舍,也算能陪在你身邊。”
孫姥爺是個明事理的老人。
他知道自己可能錯怪了這狐仙,但也不會輕易相信一個陌生妖怪。他固執地皺着眉頭,老言不發,對於或許要變成貓狗的事實毫不畏懼。
只要能陪在親人身邊,哪怕只能活一天,也是值得!
孫姥爺要是老老實實待在老墳裡,最起碼還能苟延殘喘個幾十年的時光。但他太害怕那種孤獨,太想念家人了,一旦得到機會,哪怕代價是生命僅存數日,他也要拼上一口氣,再多看家人幾眼。
只有死了以後,纔會醒悟活着的陪伴是多麼珍貴。
張海潮不理解姥爺的做法,他隱隱中還在埋怨姥爺對狐仙的冒犯,求情說:“我姥爺他就是這個性格,您給他找個人的身子吧……”
尾巴毛嗔怒:“休要多言。我從不出爾反爾,說是貓狗,那定是貓狗。”
張海潮也沒了辦法,他只能依言照做。他沒注意到,用橡皮壓在窗戶外面的毛絨手環,悄悄的被人用魚線釣了上去。
玉面捧着手環按在鼻子上,狠狠的吸了一大口,像是一個禮拜沒碰過煙的老煙槍,露出舒爽又解脫的愉悅表情。“這味道不錯,產地不虧是陰界,就是夠勁!”
她哼着歌,把手環戴在了自己纖細的手腕上,左右看了看很是滿意。
“就是這鬼劫後喲,某些捉鬼人又要不安分啦……”
懶散地抻個懶腰,玉面蜷曲在牆角,枕着尾巴,懷中又抱着幾條,打了個哈氣,不一會便悠悠睡去。
隔壁。
窗戶外野貓喵喵叫,屋子裡安靜得落地聽針。
連城與小花面面對坐。
他被小花平靜如水的目光盯得渾身發毛,明明一句話沒說,也什麼都沒做,小花帶給他的壓力堪比玉面剛從棺木中跳出來的時刻。
“嗯,渡過鬼劫後感覺怎麼樣?”連城率先開始尬聊。
小花眉頭微蹙:“說不太清楚……就好像是……有一些想法忽然通透了,知道了自己該做的事。”
“該做的事?”
“對。我是我,可我又不是我。我渴望得到認可,又畏懼注視,不想被關注。我祈求安靜,卻享受嘈雜的歡鬧。我寧願選擇逃避,但心中有股聲音告訴自己,面對纔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這種滋味很矛盾,總讓我覺得自己活得很……虛假。”小花說出了她的真實感受。
連城聽見這些話,第一次真正地把小花當做與自己平等的人類去看待,而不是供他賺錢的鬼員工。話語中潛藏着矛盾和迷失,這些都是每個人經歷過的複雜情感。
小花越來越人,而不是鬼。
連城問:“你那你覺得怎樣才能算活得真實?”
“多行善事。”小花輕說:“他人即地獄,若是能讓地獄鮮花盛開,接引彼岸,人人通達快樂,獲得功德消去業力,豈不是很好嗎?”
嗯?少女,境界提升很快啊!
連城還沒來得及誇她,又聽見小花柔柔弱弱的說。
“我好餓,需要吃功德。別的不好吃。”
原來是餓了……
連城突然有種飼養員的感覺。
他回憶起了陰界中他看見的八臂鬼像。與其說是鬼,形象恐怕更接近佛教傳說裡的菩薩和佛陀,而手中拿着的寶物又有點像道教傳說的天庭四大天王。
他覺得,小花的前世恐怕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那就聽你的。”連城使出了老技巧,以不變應萬變。“你打算捐款?還是創立愛心基金?我可以幫你。”
小花指了指窗外。“我想先幫幫那些流浪的小傢伙。”
玉面哈氣連連地走了過來,她大大咧咧地坐在小花對面,對連城說:“她這是想功德成聖,鬼王的本能而已,你這小不點別太多在意。我建議你多幫幫她,攢些陰德,對你的身體也有好處。”
連城暗暗感嘆。
人活着就是折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