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室裡,劉一鵬聽到這句的時候,身體前傾,眼睛炯炯有神。
炎擎一愣,猛地直起背脊,眼神發亮,緊緊將她鎖住,她不是厭惡他!
可是……下一秒炎擎就不淡定了,他發現了,她在自我厭棄!
這是他遇到她以來,從來沒有在她身上感受到的情緒!她時而狡猾如狐,時而真實純真,時而平靜淡然,但是,她絕對沒有流露出任何自我厭棄的情緒。
就連她產生自殺傾向的那幾天,也不曾自我厭惡。
“若若。”大手捏着她纖細的手臂,拉開,另一手托起她下頜,擡起她的手,讓她不能縮成團。
如此,破開她將自己封閉在內心世界的防禦線,他強硬的進入她的世界。
“不,你不髒。”他挨着她坐下,捧着她的臉,與她對視,聲音是出奇的溫柔:“你是我的,我不嫌棄,你也不能,不能嫌棄。”
“嗚……”君若若被迫直視他,被他霸道的話直擊心房,痛苦出聲。
淚順着臉頰流到他手上,又順着他的手臂流進去,浸溼他的西裝。
“嗚嗚……你不知道,不知道。”她痛哭,哀慟而無措。
炎擎和劉一鵬鬆了一口氣。
哭出來更好,比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悶着好。
將她攬進懷中,輕輕拍着她背脊,下頜溫柔的來回磨蹭她頭頂,“沒關係,你告訴我。你不想背的包袱,都可以,可以扔給我。若若,不要排斥我。結婚的時候,我就決定要,要給你溫暖。”
“嗚嗚!”她哭得更大聲,兩手拽着他胸襟,死死將腦袋埋在他肩窩。
“無論曾經,曾經的你如何,你都是你,我選擇的伴侶。”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出這麼動聽的情話,只是心到了那個地方,就忍不住脫口而出,“若若,我們是同類,我也有難以啓齒的,的過去。但是我已經,已經堅信,你就是我的,我的救贖。”
大手輕柔的、慢慢兒的拍打她背心,他將臉頰貼到她側臉,輕輕磨蹭。
“哭吧,我聽着你哭,一直。”
劉一鵬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心底重重一嘆,不該你的,守也守不住。
眼前這對璧人無論怎麼看,都是良配。
他清楚自己的心思,也清楚自己守不住這個堅強的丫頭。可是當她依偎在別人懷中的時候,他仍然心痛。
炎擎抱着她,輕輕搖晃,微微翹起脣角,哼出一曲不知名的曲子,似爵士,似藍調。
劉一鵬眼一睜,震驚的聽着那幽幽婉轉的曲子,不可置信的大張着嘴。
他他他……
一個結巴哼歌不斷調?
這貨的心路歷*是……太讓他好奇了!
醫學狂人瞬間從悲哀轉換成對未知心理領域的狂熱。
當那空靈的曲調響起時,君若若的哭聲越來越小,她側頭將臉蛋貼緊炎擎,不自覺的回蹭他,兩條手臂環上他脖頸,主動敞開胸懷,放鬆自己。
一首曲子很快哼完,他溫柔的將她往懷裡緊了緊,兩人就這樣靠着牆,沉默無話。
氣氛變得溫潤而柔情。
“他們撲上來的時候,我躲不開。”君若若開口,平靜的陳述……
鵲眼的眼瞼細長,當她擡眼時,整個眼珠在眼睛的正中間,真摯而鄭重的盯着炎擎。
她眼光清冽,顯然已經從混沌中走出來,清醒而冷靜。
她發現,他悠遠的哼曲就是她心底的甘冽之泉。
“虛擬場景很逼真,兩次我都被帶入其中,不可自拔。但畢竟是虛擬的,跟真實的記憶有出入。”
劉一鵬一聽,頓時兩眼放光,她終於要敞開心扉,陳述她的遭遇了!
她依舊揪着炎擎的胸襟,眼底閃過一絲恐慌和害怕。
現在她,不是害怕直面慘淡的過去,而是害怕他嫌棄。
“相信我。”炎擎在她額角輕輕印上一吻,繾綣如雲。
低磁的聲線給了她莫大的鼓勵和信心。
“那年我十二歲,讀六年級。我一直跟着小姑長大,她嫁給鄭達兩年後,搬家到了楓林小築,隔壁就是妍妍家。因此,我天天跟妍妍一起上學、一起回家,兩個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君若若目光幽遠,不緊不慢的說着。
“妍妍比我大兩歲,因爲身體不好需要治療,回學校上課就遲了兩年跟我同班。她非常瘦弱,每每她咳嗽不止、氣喘吁吁的時候,我都忍不住心疼。因此我一直把照顧她當做自己的責任。”
深吸一口氣,君若若的聲音變得沉重起來。
“那天是週五,我跟妍妍整個下午都在討論這個週末的計劃,我們興奮的期待着去遊樂園,去美食街,去學鋼琴……可是我們不知道,那天是我們相處的最後時光。甚至沒來得及實事我們的週末計劃。”
她哽咽,兩行清淚流成河。
“梅里街我們走了無數遍,我們熟悉那裡的每一家店鋪、每一條小巷,可就是在我們最熟悉的地方,最熟悉的其中一條小巷,被五個陌生的男人圍堵。他們個個凶神惡煞,眼底陰邪而冰冷,就像一個個殺人機器。他們捂着我們的嘴將我們攔腰一抱,拐進無數條小巷中的一條,然後從一道偏矮的門裡鑽了進去。”
炎擎兩臂咻然收緊,背脊緊繃,眼光如炬。
反觀劉一鵬,早已拿出一個筆記本,在上面寫寫畫畫,神色頗爲輕鬆。
他不怕她不說,就怕她說的不祥盡。
“正在改建的小廠房裡亂七八糟的,我們被他們扛上一輛車,駛出城外。他們目的很明確,完全就是衝着我們而來,在車上的時候,領頭的給蔡家打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妍妍爸爸憤怒的嘶吼。”
“可是當那個綁匪說‘馬上把工程欠款打過來,你的女兒就會完完整整的回家’,電話那頭沉默了。你知道嗎?每每午夜夢迴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這句話。蔡家當年那麼大的權勢財富,在面對唯一的女兒被綁走時,居然爲了什麼狗屁工程欠款而沉默了。電話中靜默的三秒鐘就是無聲拒絕,直到今天,我都能感受到那種恐慌和絕望。”
她瞳孔放大,整個人縮了縮,炎擎將她摟緊,手臂在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