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明朝廷都沒有想到的事,在這一年的春天,英宗讓內閣草擬太子開府的章程。
這是很讓人震驚的事,因爲太子開府,太子有了自己的屬官,那麼毫無疑問,就會和皇帝以及外廷這邊,有所摩擦,有所爭權的。不論什麼兄弟之情,父子之情,千古以來,放不下的,就是那張椅子,何況之前在錢皇后的暗中較勁之中,英宗是頗有易儲的想法。
不單是丁一的力量,李賢在其中也出了很大的力。
【歷史上原本李賢就勸阻過易儲的,按《明史列傳六十四》“會有間東宮於帝者,帝頗惑之,密告賢。賢頓首伏地曰:‘此大事,願陛下三思。’帝曰:‘然則必傳位太子乎?’賢又頓首曰:‘宗社幸甚。’帝起,立召太子至。賢扶太子令謝。太子謝,抱帝足泣,帝亦泣,讒竟不行。”】
因爲東宮不備專職官員,是明太祖定下來的國策。
早在洪武三年,當時的禮部尚書,就提議過應該配屬東宮專職官吏,明太祖朱元璋否定了這一提議,說是“嘗慮廷臣與東宮官屬有不相能,遂成嫌隙,或生奸謀,離間骨肉,其禍非細。若江充之事,可爲明鑑。朕今立法,令省臺都督府官兼東宮贊輔之職……”
所以要不是大噴子李賢,對此事也很是出了一把力,將諸部閣的大佬噴得服氣了,也是很麻煩的一個事。當然更爲重要的。是丁一上奉天殿表了態:“太子若無屬官,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登基之後,安能治世?”
當然,這東宮開府,主要的衝突方是皇帝,和外廷的矛盾倒是次要,皇帝點頭了,因着英宗信重。已接近履行總理職能的首輔李賢也支持,身負天下之望的丁容城也出來背書。就算有人想出來博個不畏權貴的聲名,也要想想一旦發聲,會不會影響自家在鐵路參股的好處。
於是這事倒真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曲折。
不過自然想要如唐代的太子那樣龐大的屬官和機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甚至連詹事府這樣名義上屬於東宮屬官。實際上是翰林晉身之位的衙門,也不可能歸太子統籌的,在李賢和丁一的據理力爭之下,東宮開府,設八處,分別爲:
參謀處、政治處、副官處、書記處、軍需處、軍械處、軍法處、軍醫處。
其中各自職能,於名目就能看個分明,不必在此佔據篇幅羅列。
又以忠烈爲名建三個營,總共九連。以第一師、第二師、第三師、第四師和諸陸戰旅陣亡烈士後代爲兵,從大明第一師調一百老兵爲骨幹。名義上是負責東宮宿衛,但實際上內宮不可能讓非閹人的士兵進入。所以他們就與原本駐防宮門的親軍上直二十六衛,一同執勤。
再從大明第四師調三十老兵,諸陸戰隊調三十老兵,容城書院京師分院調二十優秀學生,大明第三師調五十騎兵,共一百三十人。組建教導隊,由邢大合任教導隊長。
又建內侍連一百二十人。盡選宮中青壯閹人,交由教導隊訓練之後,親領太子宿衛。
差不多就有了一個團左右的軍事力量,至少朱見深在皇城之中,能夠自保,便有事起,這一個團的親軍,至少也能掩護着他逃到四海大都督府天津守備處去,至於出了海,那就是丁一的地盤了。
“三叔!”朱見深抱着丁一,哭得跟個淚人一樣,那是真的泣不成聲啊。
“若有親軍如是,何有景泰之苦!”朱見深真是嚎啕大哭,景泰年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英宗被囚南宮,他直接被嚇到結巴了,如果當時有這麼一支親軍,就算全是冷兵器部隊,就算再落魄,也不至於被嚇到結巴啊!
明朝自燕王得位以後,太子往往連衛隊都沒有的,例如朱見深,他也就得一個萬貞兒護着安危,要不怎麼會對萬貞兒感情那麼深呢?
丁一拍了拍朱見深的後背,好聲對他道:“好了,這麼大的人,又是太子,讓人見着了,鬧笑話的。”朱見深真真正正是丁一看着長大的,他對着朱見深,是真的有着叔父對子侄輩的感情。那個結結巴巴的小人兒,就算他現在站在丁一面前,已是少年,也依然讓丁一覺得,他是如此的脆弱和無助。
“我、我、我不怕、怕別人笑話!”朱見深一激動起來,忘記了控制,依然是會結巴的,童年時的宮變,給他留下的這印記,沒有那麼容易消逝而去,他抹着淚眼,很動感情地說道,“若非三叔,見深死久哉!”
“這世間,三叔和貞兒,纔是真心對我好的,貞兒總歸是力薄,若無三、三、三叔,父皇怕是前些年,便不容我居於東宮了!首輔爲我說話,我知道,那也是看在三叔的份上纔開口的!”
朱見深倒有些因爲崇拜丁一,而把所有事都歸結在丁一頭上。
他卻是有些小看李賢了,原本在沒有丁一的歷史上,李賢也是有爲朱見深出頭的。
“你若是做得不好,爲叔可就不管你了,你卻是要好好記住。”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教丁君玥親自去端了洗漱器具過來,總不能教人看着太子在靖海郡王府裡,哭得這麼悽慘吧?
待得朱見深淨了面,丁一示意他坐下來:“鐵路這一塊,你好好管一管,不要怕得罪人,你是儲君,要有儲君的魄力,我是奉旨看於先生的,於先生痊癒了,老人也願跟我赴海外,我終歸不能在華夏本土呆上太久,所以除非華夏有亂,不然的話,就算回來,我也只能呆在兩廣邊陲,朝廷這邊,你卻是要有自己的主意。”
“三叔,侄兒有個不情之請。”聽着丁一這麼說,朱見深卻也就鼓起了勇氣。
“只管說便是。”丁一對他,有着格外的寬容。
朱見深咬了咬牙道:“侄兒求三叔把君玥姐姐給我!”
邊上丁君玥聽着,立時柳眉倒豎,若說希望丁一黃袍加身的,丁君玥絕對是其中的中堅份子,這樣的人,指望她敬畏皇權?當場就對着朱見深發作道:“呸!你是皮癢了麼?你有種再給我說多一次,今天就教你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她是跟着丁一長大的,這口頭禪,倒是學了個十足十的腔調。
丁一也是愕然了,這朱見深戀母情結不是一般的深啊,萬貞兒大他十九歲不說,現在這丁君玥也得大他十歲出頭啊!怎麼就好這口?不過丁一馬上搖頭拒絕了朱見深的請求:“胡鬧!君玥已爲人婦,夫妻感情也極和眭,哪有你這樣的?”
“三叔恕罪!君玥姐姐恕罪!”朱見深連忙賠罪着,卻是說道,“我是說,請姐姐統領忠烈四營及內侍連!除了姐姐之外,着實尋不着教我放心的人了!”萬貞兒他倒是放心,但軍伍之中,特別是丁一麾下出來的驕兵悍將,別看在原來部隊裡,都謹守着軍紀,那個因爲他們的同袍,也是同樣的彪悍啊。
出了原來的部隊,到了京師,那勁抖擻起來,煞是嚇人的。
入駐十七日,已把御馬監統領的騰驤四衛,打了三十五次,這還是上報上去的,小摩擦不知道有多少,萬貞兒有試着去說過,哪說得動?沒兩句那老兵就敢撕開軍服指着胸膛:“這他娘是雲遠的蠻子留的箭創!這是廣西侯大苟手下弄的刀傷!看見這裡沒有?馬木留克擲出的刀,插過去,硬沒把老子整死!老子們從來沒有什麼退讓!”
“他孃的,二十來個軍漢,老子們三個兄弟就把他們幹趴了,憑啥讓?讓個卵子!太子要是覺得不合適,教我們回兩廣去!”
邊上軍官也發着牢騷:“萬女官,這士氣可鼓不可泄,要讓兄弟們守軍紀沒問題,但讓人打上門還不能還手,這是兵麼?不如教我們回去,您去抽調些軍戶上來,保準服貼啊!”
萬貞兒當場就沒脾氣了,這些兵,說粗糙些,都是爲大明流血的,又是識得字,不是那些文盲的軍漢,一個個全是刺頭,每次偏偏以少對多,也還沒用步槍,就把對手幹趴,這事能怎麼訓?
但是御馬監那邊的太監,不住的訴苦,皇后也差人來問,朱見深是真的愁得不行了。
“要不,君玥你兼領一下?”丁一自然是知道軍中那些刺頭的風格,不禁也是失笑。
對於丁一的命令,丁君玥卻是沒有推託,馬上立正應道:“是!”
不過她倒是和朱見深先約法三章:“要我去也行,但是任何人不得無故越級指揮士兵;每天你要一起出早操;晚上我要回家,五天我要輪休一次!”她和家中丈夫感情卻是極好的,再說這廝壓根就想着丁一啥時當皇帝,哪把皇權放眼裡?所以指望她死心塌地給皇家賣命,絕對是不可能的。
朱見深卻不以爲意,迭聲地應了下來。
正在此時卻聽外面便有人急急叫道:“大哥,不好了!快點讓開、快點,別擋我!”
卻是懷恩的聲音,丁一聽着不禁眉頭一皺,這首善之區,京師重地,有什麼事,能讓近來頗得聖眷的懷恩,如此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