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裡?她來了嗎?”丁一向這護衛頭子問道。
他搖了搖頭道:“你不也來了麼?這是戰爭,那顏召集戰士,我只好重新拿起弓刀……只不過我和我的人,走得慢沒有趕上那大戰,草原上,還有更多的戰士在趕過來,丁,回你的部落去吧,明國,完了。”
“我走不了,我得跟在皇帝身邊。”丁一點燃了嘴上的茶葉菸捲,拍拍千夫長的肩膀,“再說,大明不會亡。只要有一個明人在,大明就不會亡。”丁一說着,摘下腰間酒袋遞給了千夫長。
千夫長喝了一口,抹了一下嘴,想開口再勸丁一,但終於還是沒有再說下去,面前地上那兩具瓦剌人的屍體,是岔開話題的好籍口:“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等丁一開口回答,袁彬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訴說:“他們三個人,和那邊幾個人耍羊骨頭,吵起來,就把那邊幾個人殺了,被我們看見,他們就要來殺死我們啊,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
“我殺的。”丁一打斷了袁彬的話,對千夫長說道,“那六個,想殺我,我便結果了他們;這三個,想爲難我,又虐待我的朋友,我看着殺不過,就把其中一個誆到那過去,殺了;再回來殺了這兩個。”
千夫長聽着,臉上露出了笑容,往丁一胸膛上擂了一拳,卻是道:“我沒看錯你!只有土狗才遮遮掩掩,雄鷹從來都敢於展翅飛翔!”不過他頓了頓,指着那兩具屍體又對丁一說道,“這是敏安的手下。”他指着袁彬,“就算按他這麼說也沒用的。”
丁一笑了笑。只是對他說:“不要提起這把刀。”
千夫長點了點頭,他知道丁一的意思,是不想巴達瑪爲難,他把酒袋塞給丁一,搖頭道:“就算按他這麼說。敏安,是不講道理的,會去爲難你。若說你是她的安答,敏安……”
“不。”丁一搖頭否定了千夫長的意見,然後他說了一句,“我走了。”便扯起袁彬。騎着那兩匹被他們殺死的馬,往回去了。
路上袁彬抹乾了淚,突然對丁一說:“如晉,其實我刀法不錯的。”
“噢。”
“你別不相信,爲兄又不是好大言的人!就算你不過來救我,我找着機會。也一定能逃脫!”
“噢。”
袁彬便愈急了,猶是分辨:“其實爲兄心中並不害怕,只是要引開他們的心思,一哭起來,他們便輕看了我,懂不懂?這是兵法,虛以實之。然後才能找着機會啊……你自己先前不也是扮成不會騎馬麼!”他有些急了。
“噢。”丁一依舊這麼回了一聲。
袁彬長嘆了一氣,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半晌纔開口道:“回去別說行不行?”
“欺君麼?”
“不是!爲兄是說,別說我用計示弱這一節!”
“噢。”
“丈夫一諾千金重,如晉,你要記得答應爲兄!”
“欺君麼?”
袁彬看着眼眶又紅了,淚水在眼裡打轉,似乎馬上便又要哭起來。
丁一看着頭大,只好對他說道:“你自己說,我不插嘴就是。”
袁彬便激動落淚道:“好兄弟!爲兄記得你這情份!”
這日到了夜裡。丁一始終預備着千夫長提及的那個名叫敏安的傢伙要來叫板,但一夜無話,卻不知道什麼原因,竟沒有人來找丁一麻煩。
天亮之後,也先那邊就派人過來傳訊。說要趕去大同。
除非丁一變身齊天大聖還是超級亞賽人,要不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商量的餘地,只能跟着瓦剌人的軍隊向大同出發。看着英宗在人前鎮定自若的表情,丁一長嘆了一聲,走到他身邊耳語道:“大同我有些物業,不行就讓人變賣了。”
英宗點了點頭,笑道:“善。”
倒是侍候在邊上的袁彬,一副狐疑的表情,似乎在懷疑着丁一跟英宗打了什麼小報告一樣。丁一看着真是禁不住臉上抽動起來,這卻便使得袁彬愈加起疑,路上藉故近了丁一身邊,喃喃道:“君子一諾啊,君子一諾啊……”
田橫,被劉邦壓制在孤島,沒有任何希望的田橫,還有五百位願意與他同死的士。
大明皇帝除了以身殉國的首輔曹鼐、英國公張輔以及那些忠於他的尚書、御史,也依舊有着對他忠心耿耿的臣子。例若大同的守城總兵官劉安、副總兵官郭登、都御史沈固,他們在接到聖旨之後,都表示願意出城朝見英宗,並且在第二天袁彬再去宣旨的時候,他們就真的出去見了英宗。
英宗從大同提了上萬兩銀子,還讓人把死去的守備太監郭敬、殉國的宋瑛等人的家財取了出來賞賜也先,若是丁一在英宗身邊的話,他必定會勸阻英宗這麼做的,這只是邊鎮,這麼幹,只會讓也先的胃口越來越大;而副總兵官郭登提出派死士接應英宗潛逃入大同時,英宗居然跟歷史上一樣,覺得太危險而拒絕了!
當丁一事後知道,他無比後悔自己當時沒有英宗身邊。
爲什麼先前不潛逃呢?不就是沒法確定,大明還沒有忠於英宗的臣子麼?現在邊鎮將官願意不避生死來朝見,至少潛逃入內大同邊鎮就是握在手上,景帝怎麼也不敢這樣把英宗捏死吧?了不起就是幽禁吧?
而當丁一說起這事,英宗居然長嘆道:“若如晉在側,或有所倚。”就是要丁一在邊上,他也許就有膽子潛逃。丁一聽着,真感覺想甩自己兩巴掌,再甩英宗兩巴掌。英宗總歸是英宗,他有忽悠人的本事,他有歷史上記載的,大同城外“時虜惟二十餘人隨侍”,依然“談笑自若”的能耐。
但他不是敢於割須棄袍的曹操,曹操就從沒想過,棄袍割須之後,忠心的部下讓馬超殺了不少,其他人不認他怎麼辦?他根本就不去考慮這種事,只教過了這一道坎,曹某人便有一份自信,能面對所有的艱難險阻,所以他是雄霸天下的王者;英宗也不是他祖先朱元璋那樣的馬上皇帝,一刀一槍,從所謂“無一掬之土”的和尚,驅逐韃子,殺出個大明帝國來的朱重八。
他便只是英宗。
想到這一節,丁一倒也就釋然了。
他不會象曹操那樣“寧我負人,毋人負我”;也不會如朱元璋一樣無情和兇殘。
但他卻也就沒有那樣的血性、自負、勇氣與決絕。
一個人的性格,有優點便也有弱點,總是相依。
丁一此時已經身在前往京師的路上了,因爲都指揮同知嶽謙、太監喜寧和也先派出的使者,與京師報信,伯顏帖木兒和也先點名要丁一同去,理由卻是讓丁一無法拒絕,就是先前丁一說過的“能和京師文官武將說上話。”
原本也先和伯顏帖木兒以爲英宗會不同意丁一離開,因爲畢竟從頭到尾,是丁一保護着英宗,又或者說,丁一是英宗這個大明皇帝,最後的一點臉面和尊嚴了。但在也先面前,表現了幾分不捨的英宗,卻在他們走後,對丁一說道:“不要回來,如晉,你在大明,也一樣可以助我,如此險境……”他終究不是曹操,也不是朱元璋,他是很念舊,很有人情味的朱祁鎮。
“不說這等話。”丁一握着他的手,只是這麼說,這是他第二次這麼對英宗說,而這一次放棄離開的機會,是在完全沒有風險的情況下。
英宗紅了眼眶背過身去,點了點頭,已說不出話。
所以,丁一踩上歸途。
喜寧一路上似乎極爲得意,甚至還騎馬到丁一身邊,對丁一說道:“王振死了,你現在很擔心吧?回京以後,沒人給你撐腰了怎麼辦?呵呵呵!”過了一陣,又放緩了馬速,專門等丁一策馬走上來,又開口道,“若是你能哄得咱家開懷,咱家開口幫你支應,朝中文武,想來也不敢把你怎麼樣,要知道,太師數萬鐵騎……”
“來。”丁一擡起頭,向喜寧招了招手。
喜寧便愈高興,湊近了丁一,嘴裡還一邊說道:“咱家也是看你着實勇武,方自起了愛才之心,要是尋常人等,便是如何懇求,咱家也不會隨便就答應的了……”
卻不料丁一對他笑着低聲道:“也先那玩意大不大?”
喜寧一下子愣住了。
丁一恍然大悟,依然壓低了聲音:“看來不大,沒把你菊花弄爽,就是這樣,對吧?”
“哪有這等事!你胡說!”喜寧氣得發抖,憑心而論丁一這麼說,是頗惡毒的。喜寧投也先,是靠賣大明的武備、邊鎮軍備情況等等,來獲得也先的認可的。人是賣國,若硬要說他靠賣菊花,而得到也先賞識,也實在太過玄幻。
“噢,也先都不願暴你菊?你就每天被也先口暴?操,我說呢,你怎麼一開口說話,就一股猥瑣味道,原來整天跪着舔。”說着丁一揮手抽了喜寧一記極爲響亮的耳光,臉容嚴正,聲音洪亮地對喜寧訓斥,“我怎麼會同意讓你舔呢?你怎麼有這種癖好呢?學生絕無龍陽之好,不喜歡男人或太監給我跪舔!你離我遠一點!太噁心了!”
喜寧捂着臉,指着丁一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