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胎?!大小姐她……”桑梓驚訝地反問,但隨即又將後半句話自動消弭。
夕和拿起桌上的一張紅紙,一邊摺疊一邊對桑梓說道:“接下來大小姐和郭家母子會形成一種平衡,暫時把這個秘密掩蓋下來。你和桑榆兩個人要注意這個平衡,一旦有一方有打破的趨勢,立刻來通知我。”
桑梓很聰明,雖然夕和說得隱晦,但她依舊立刻領會,得令告退。
殷惜靈爲了嫁入王府定然會想盡辦法打掉肚子裡的孽種,而郭家母子爲了娶得丞相府嫡長女則會想盡辦法保住這個孩子,所以這個平衡就是殷惜靈肚子裡的孩子打不掉,郭家母子也暫時無法利用這個孩子直接提親。
這種平衡是夕和目前想要的,因爲時機還沒到,等到了時機再一舉把平衡打破,第二幕好戲就該上演了。
夕和淺笑,手裡的剪刀在紅紙上來回穿梭,沒一會兒,第二朵窗花就剪好了。展開一看,除了一點小瑕疵,夕和自己很滿意,樂呵呵地貼到了窗戶上。
時間在漫天飛雪中悄無聲息地流淌而過,料峭的寒意和熾烈的喜色並行交織,在幾日之後達到了鼎盛。第二場雪花的盡頭,就是翹首以盼的年節。
當日清晨,整個京城一片沉靜,大街小巷上幾乎所有的鋪子攤販都不開張,街道上行人也甚少,只留有厚重的積雪和各家各戶門口新懸的紅燈籠。可一到了午後,整座京城就好像突然活過來了一般,開始迸發出蓬勃的生氣。
貼倒福、寫春聯、置辦年夜飯,挨家挨戶開始緊鑼密鼓地爲這一年中最爲隆重的一天忙碌起來。丞相府中也是如此。晌午一過,府裡的侍女奴僕門就開始了緊張的籌備。
今晚的晚膳必然是要去前廳用的,但前廳的飯夕和一頓都沒吃好過。今天是年夜飯,夕和不想平白浪費了這麼有意義的一天,便想着在去前廳之前先在自己屋裡吃一頓真正意義上的年夜飯,把年提前給過了。
可她是寄居在老夫人的延年堂裡的,若是她大張旗鼓的操辦一桌,必然是要被老夫人知道的,老夫人知道了她這種開小竈的行爲保不齊認爲她生了異心了。所以想了想,夕和打算就簡單點,自己動手包頓餃子吃。
流螢臨月和桑梓桑榆來幫忙,幾個人一起揉麪團、擀麪、剁餡,包餃子,場面歡樂溫馨,讓夕和一瞬間以爲回到了在古醫世家裡同爺爺和邵濂哥哥在一起的時候,那是她孤苦人生中最開心的時光。
落日餘暉之下,夕和拉了流螢臨月和桑梓桑榆坐在一處,關起門來,率先過起了年節。自己包的餃子,味道尤其的好,幾人邊吃邊聊,其樂融融。夕和提前準備了幾個紅包,吃完後分發給了她們,她們開心地道謝,夕和看她們開心自己也跟着開心,在之後去前廳用晚膳時心情好像都沒有以前那麼沉重。
天空拉起夜幕時,前廳開了席。前廳的席子是丞相府正式的年夜飯,菜餚比以往的家宴之類要豐盛幾倍,桌椅碗筷都換了全新的,顯得格外正式。
夕和在見到郭家母子也在時並不意外,雖說這種隆重的節日他們本應回到郭家去過的,但是現在殷惜靈懷了孕,是非常時期,他們就是厚着臉皮也要賴在丞相府,看着殷惜靈,免得他們郭家的子孫一不小心就沒了。
一席飯雖然皆是珍饈佳餚,但果然吃得又寂靜又尷尬。夕和提前吃過了,就乾脆只夾取幾筷子放在自己面前的菜餚,慢吞吞的一邊咀嚼一邊觀察飯桌上各人的表情。在看到郭家母子一眼盯着殷惜靈,想給她添菜又不敢的樣子,和殷惜靈暗含警告的瞪眼時,夕和的脣角微微上揚,這頓飯也不是全無樂趣嘛。
飯畢,循例,夕和要同殷惜靈一起向幾位長輩敬茶拜年,說說吉祥話。殷惜靈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說得挺敷衍,但老夫人他們也沒說什麼。夕和是提早背好的幾句吉祥話,在殷老爺和殷夫人面前也是敷衍了事,在老夫人面前則刻意帶上了幾分笑意,反正殷老爺和殷夫人兩個人怎麼看她都不順眼,她又何必白費心思。
老夫人倒是很開心,包了個紅封給夕和,誇了她幾句。
之後就是幾人坐在前廳裡閒話家常,聊一聊這一年來的收穫。但是府裡有外人在已經有些尷尬,偏偏年節前丞相府裡出了殷惜瑤的事,氣氛就越加尷尬。殷夫人極力調節氣氛,但也只有郭夫人附和她。
殷老爺坐了會兒坐不下去了,起身離了席。老夫人跟着站起身來說要連夜去寒山寺,爲了搶那新年的頭香,所以也離席收拾東西去了。主要人物都散了,夕和自然也沒道理吃飽了撐的在這裡聽討厭的人聊討厭的事,便跟着老夫人回了延年堂。
“夕兒,老身明天未必趕得上府裡的祭祀,到時你替老身把佛堂裡的佛像拿過去受個禮,祭祀完了再拿回來。”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叮囑夕和道。
夕和應了是,送老夫人回到正院,幫襯着收拾妥當後再親自送了老夫人出門。再次回到延年堂時,臨月正在院門口等着她和流螢回來。
“小姐,主子來了,在角門外面等你。”走進院子後,臨月在夕和身旁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國相大人?”夕和一愣,停下了腳步,接着又說:“去拿盞燈籠來。”
臨月應了是,立刻就爲夕和尋來了一盞燈籠。夕和接過後,又囑咐一旁的流螢:“流螢,若是有人來找我,就說我受了風寒,已經睡下了,別讓人知道我不在屋裡。”
雖然今晚應該不會有誰來找她,但以防萬一,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她的行蹤爲好。
須臾之後,一點幽微的紅光自延年堂而出,就着淒冷的夜色緩緩向着角門出移動而去。
與此同時,沒有人發現屋頂上還立着一個頎長的身影,在一片雪色之中顯得有些孤寂。他就站在那兒,看着遠去的紅光,扯出一個苦笑,對着空氣,也對着自己說:“藺司白,你好像永遠都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