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會兒,藥效就開始發作了,夕和感覺到自己的四肢開始微微的發麻,身體疲累得很,連站着都很吃力。她急忙回到裡屋,秉着一口氣到角落裡的楠木箱櫃前,取出裡面藏着的一個木箱子,打開,再拿裡頭放着的鍼灸包。
可是她纔剛剛拿到鍼灸包抽出一根銀針,她就悲哀地發現她拿着銀針的手竟然在微微發抖,根本就拿不穩,更別提行鍼減輕藥性了。與此同時,她感到自己的身子也越來越沉重,終是支撐不住,癱坐在了楠木櫃子前。
行鍼不行,夕和顫抖着手把鍼灸包放回木箱裡,再去取裡面放着的那把匕首,然後咬着牙抽出來,再一狠心往自己的三根手指指尖劃開了三個口子,鮮血頓時從指尖冒出來,一滴滴染紅了她的手掌,再從手掌上低落到地面。
痛覺刺激了夕和的神經,好像力氣稍稍恢復了一點,但依舊很是勉強,她只能讓自己流一些血出去,讓鮮血把體內的藥性帶一部分出去,她纔能有力氣行鍼壓制剩餘的藥性。
此時夕和又想,好在她在鄭嬤嬤來之前把臨月派了出去,臨月懂武,回來時察覺有異,應當能幫她脫離困境。
但是夕和一直等到了夕陽的餘暉落在窗沿上,外頭都是一片寂靜,沒有一點動靜。軟骨丸的藥效也比夕和預想的還要猛烈,即便她放了不少血但依舊沒什麼氣力,未免失血過多,夕和只能放棄之前的想法,就近在櫃子裡拿了塊手帕把手指上的傷口隨意一包。
等,是她現在唯一的辦法了。夕和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後再在時間流逝中拼命想別的脫身之法。
夕陽西下時,籠罩在一片紅霞之中的流光院越發沉寂。丞相府裡的人都在前廳和惜時閣之間忙碌,沒有人注意到流光院內已經悄悄的發生了一件大事,除了一個人。
這個人躲在院門外面悄悄地望了眼裡面的情形,看到門口守着的兩個婆子和門上的一把銅鎖後腳步輕巧地轉身離開了門口,然後避開人羣隱入小道之中,再從角門出了丞相府,最後僱了匹馬朝着西北方極速飛奔而去。
夕和坐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她才能勉強站起身來。此時,門口傳來了悉悉索索開鎖的聲音,夕和急忙夠了一旁榻上的毯子遮蓋住地上的血跡,再將雙手藏到身後。
門一打開,進來的人卻不是夕和以爲的鄭嬤嬤或是別的哪個嬤嬤,而是一名蒙了面的黑衣男子。夕和原本就緊繃的神經一下繃得更緊了,悄悄用盡了全部力氣捏住了藏在身後的右手,並努力站起身來往後退。
此時闖進來的人,難道是殷夫人知道了老夫人的計劃僱傭了殺手來連夜把她殺了麼……夕和腦子裡跳過一個可怕的想法,神情嚴肅地盯着漸漸向他靠近的男子。
那黑衣男子進屋後一下就找到了夕和的位置,然後迅速朝着她走過來。就在他離夕和只有兩步之遙的地方時,突然,一根銀針迎面飛射而來,直衝命門且速度奇快,他急忙閃身一避,堪堪避過,然後忙壓低了聲音對她說:“三小姐,我是臨山,是主子命屬下來接你的。”
說着話他還把面上的面紗一扯,露出廬山真面目來。
夕和一看,果然是傅珏身邊的臨山,不覺訝異,“國相大人知道我被困?”
“嗯。三小姐且先隨屬下速速離開此地,主子在角門外等着你。”
夕和點點頭,但腳步移動卻很吃力。臨山察覺到了夕和有異,忙問她可是受了傷。夕和便將服食了軟骨丸一事告知給他。臨山稍稍一想,說了聲“得罪了”,然後將夕和背了起來,迅速離開流光院。
衝出房門後,臨山就揹着她一躍跳上了屋頂,夕和回頭看了一眼,門口倒着十幾個僕婦和小廝,皆是老夫人派來看着她的,此時應當是被臨山盡數放倒了。
臨山帶着她在屋頂上快速移動,最後縱身一躍,跳出了丞相府的圍牆。在角門外的巷子口有一塊被大樹遮蔽的陰影,一輛馬車就停靠在那片陰影之中,還有一襲白衣就站在馬車旁,目光凝視着角門處。
終於,一個黑影從裡面躍出,傅珏鬆了口氣的同時在看到夕和是被臨山背出來的,從未消失過的淺笑第一次在他的脣畔消失,轉而染上了一層肅殺。
臨山把夕和放下來後,夕和的腳剛一沾地就看到白色在眼前一閃而過,然後便已經穩穩地落入傅珏清冷的懷裡。
“怎麼回事?”傅珏將虛弱無力的夕和攬入懷中,語氣裡的溫和消失殆盡,變成了刺骨的寒冷。
“沒什麼,我只是服用了一顆軟骨丸,沒什麼力氣。”夕和察覺到傅珏渾身散發出的森森寒意,急忙跟他解釋了一下。
傅珏低頭看了眼她,蒼白的臉上還掛着一個淡然的笑意,他心裡一緊,向臨山丟了一句“把剩下的事情處理乾淨”後就直接把夕和打橫抱起送進馬車裡。
“等一下。”夕和聽傅珏這麼說,雖然不知道臨山會怎麼把事情處理乾淨,但她還沒忘明天的計劃,所以急忙叫住了正欲領命離開的臨山。她看了眼傅珏,飛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對傅珏請求道:“能不能幫我一個忙?你有沒有辦法把大姐姐送到我的屋子裡,然後明天讓老夫人以爲她就是我,順利地把她送出丞相府的門?”
傅珏伸手輕撫了下夕和蒼白的臉頰,放輕了語氣說了聲好,然後轉而命令臨山按照夕和說的辦妥。
臨山領命轉身再一次潛入丞相府中,而傅珏則上了馬車,一聲令下帶着夕和回國相府。
傅珏上了馬車後,第一件事就是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披在夕和身上,然後準確無誤地拿了她的左手過去,拆掉她包在手上的手帕,露出裡面鮮紅色的傷口來。
夕和微微詫異,她一直把這隻手縮在袖子裡,怎麼這也被他發現了。再看他面色不豫地拿過一旁的一個藥箱,將裡面的棉紗和藥瓶取出,她想了想,略微尷尬地說:“這是我自己劃的,因爲……唔……”
一句話才說了一半,後半句就被一點冰涼堵在了脣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夕和猛地瞪大了眼睛,腦袋裡一片空白……
他,他竟然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