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突然掩面一陣咳嗽,忙喝了口茶,又拍了拍前胸才順過氣來,說:“這也是老身一直想不通的一點,就在白桑失蹤後的第二天,白嬤嬤也不見了。但由於白桑的失蹤引起了府裡的混亂,沒有人注意到她是不是悄悄離開了殷府,所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自己走了還是出了什麼意外。”
夕和聽了,突然頭皮一陣發麻。孃親和白嬤嬤先後失蹤、自己掉落錦鯉池、還有孃親古怪的行爲、所謂的失蹤……這一連串的事加在一起就像是一張無形中的網隱藏了一個可怕的秘密。
夕和腦子將絲絲縷縷的事情簡單的捋了捋,然後默默記下,又再次追溯回起初提到的美人屏,便擡眼看向老夫人想再問問清楚,哪知一擡眼卻剛好看到了老夫人注視着自己的目光裡閃過了一絲狠戾。
這絲狠戾是夕和從未在老夫人身上見過的,帶着嗜血的殘忍,就好像恨不得殺了她一般。但這絲狠戾又閃現得很快,稍縱即逝,同時,與她對視了這一眼的老夫人後續的神態上也沒有出現任何古怪,所以夕和一瞬間有些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畢竟,不管怎麼說,她和老夫人之間還是祖孫關係,又沒有血海深仇,老夫人沒道理恨她到想殺了她吧。
“老夫人,那孃親把美人屏送給您的時候可有說了什麼?美人屏究竟爲何叫做美人屏呢?”夕和先掠過這一點,重提了最開始的問題。
“三小姐……”夕和一說完,老夫人尚未回答,一直站在旁邊的鄭嬤嬤突然叫了她一聲。
夕和看向她,卻見鄭嬤嬤不知怎麼的臉色已經一片慘白,還帶着顯而易見的驚恐。
夕和問她怎麼了,鄭嬤嬤張口欲言,但又看了一眼老夫人,而後嚥了咽,說:“沒什麼,奴婢,奴婢剛剛看到三小姐背後停了只蜂子,想提醒一下三小姐,但是現在蜂子已經飛走了,沒事,沒事……”
“鄭嬤嬤,一隻蜂子罷了,怎麼一驚一乍的。老身的茶水涼了,你再去沏一壺熱的來。”
老夫人將手裡的茶杯一遞,鄭嬤嬤應了是恭敬接過,然後退了出去。
老夫人這才言歸正傳,道:“美人屏的名字是當年你孃親把屏風送過來時告訴給老身的,她說這屏裡藏了個美人,還藏了有關東籬國寶藏的秘密……”
說着話,老夫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夕和的表情。
“東籬國的寶藏?!就是孃親自言自語時念及的東籬和寶藏嗎?”夕和頗爲驚訝。難道說孃親不是得了妄想,而是真的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比如寶藏?可是,東籬國是哪裡,這片大陸上有這個國家嗎?
“正是。你孃親那幾年曾多次提及東籬國的寶藏,可每每都說得含糊不清,只是輕描淡寫的帶了一句就作罷,使得老身也從未聽懂過。不知,她可有同你提起過?”老夫人反問夕和,同時右手大拇指的指腹輕輕地摩挲着左手上戴着的戒子。
夕和搖搖頭,她繼承的記憶裡完全沒有孃親失蹤前的任何事物,“蒼河大陸不是隻有三個國家麼,雄踞北方的北漠,偏隅西邊的西燕和我朝南越,這個東籬國竟是從未聽說過。況且,孃親不過是居於深宅內院的普通女子,怎麼會知道什麼寶藏的事呢。想來,應是孃親得了癔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老夫人摩挲戒子的手指停了下來,脣角勾起,“也許吧。但那時她確實是這麼說的,她還說只要找到了屏風裡的美人就能找到寶藏。好了,老身能告訴你的都已經告訴你了,美人屏也已經送到了你的手裡,也算是全了你我之間稀薄的祖孫之情吧。”
夕和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給老夫人行了一禮。
“好了,你回去吧。”老夫人擺擺手,再以一手支了頭,閉上眼睛,似是累了。
夕和見此,告辭離開,但剛要跨出延年堂的門檻,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她回頭一看,是鄭嬤嬤。
“鄭嬤嬤,怎麼了?老夫人還有吩咐?”鄭嬤嬤一直都是替老夫人傳達命令的,夕和便自然以爲老夫人又想起來了什麼事讓鄭嬤嬤來轉達。
然而,鄭嬤嬤卻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一把拉了夕和走出延年堂往右一拐,依着牆根處站定了對她說:“三小姐,美人屏裡真的有美人,如果你有一天發現了,趕緊逃,逃得越遠越好,切記切記。”
一說完,夕和都來不及問上一句是什麼意思,鄭嬤嬤就轉身匆匆忙忙回去延年堂裡了,好像生怕被人看見她和夕和單獨說了句話似的。
但鄭嬤嬤說話時的表情和語氣都很認真,此番做派又明顯是揹着老夫人來告訴她的,那麼,她說的話就一定是真的!可是,美人屏裡有美人,發現了的話爲什麼要逃呢……
這一張絢麗古怪的屏風,越來越撲朔迷離、複雜難解了。
回到碧水閣後,夕和又盯着美人屏看了一個多時辰,仔仔細細地研究過了底座上刻着的半鏤空花紋、屏面上百花爭妍圖所用的絲線針法、甚至連每一朵花是什麼品種都辨認了一番,但仍舊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更是無法將美人兩個字與之聯繫起來。
而明豔跳躍的色彩看久了還讓夕和的眼睛有些發暈,想想便算了,已經這麼多年了也不必急於一時,或許改日換了個心情就會巨大的發現也不一定。
晚間,夕和坐在榻上,拿了紙筆一邊回憶白天老夫人說的每一句話,一邊從其中摘取關鍵的字眼記錄下來,然後再將這些看上去紛亂無比的線索一條一條重新梳理。
梳理好之後,夕和又回想了一下之前從流螢和黃姨娘口中得到的線索,依照着同樣的方法一一重新整理了一遍。最後再將兩張紙並排而放,想再整理一遍,把線索都融合到一起,以求能夠儘量多的假設出一個可能的曾經。
可她才整理了兩條,她就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不禁放下手裡的筆,重新思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