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珏聽後嘆了口氣,又問:“三小姐可是已經有了意中人?”
“小女體弱,常年幽居,又尚未及笄,意中人一說國相大人想多了。”
“那爲何不肯做國相夫人?可是對我有哪裡不滿?”傅珏繼續追問。
“沒有”,不僅沒有不滿,還覺得你很好,上天入地絕無僅有的好,可是這份好就和你身上的出塵仙氣一樣,太過縹緲了,“那國相大人又爲何執意要求娶小女呢?國相大人是千里挑一、萬里挑一的人物,仰慕者定如過江之鯽,爲何獨獨選了小女呢?”
傅珏微微一愣,也沉默了稍許,最後不得不作了妥協,向夕和解釋道:“若你糾結於此,我也只能將實情盡數告知於你。令堂白夫人曾有恩於我,也曾託付我要好好照顧你,前些年我不在京中,又以爲雖然白夫人仙逝,相府當也不會苛待於你,便不曾露面。”
“不久之前,我在歸京途中得知了睿王殿下登門退婚一事,我才知你如今的處境。我既受了白夫人之託,定然是要照顧你的。而你再過一年就要及笄,你若是有意中人,我定然助你得償所願,你若是沒有,國相府中只我一人,你且可以安心入府過舒適自在的日子,我亦可以承諾你,待你日後得遇良人,我定還你自由。”
一席話聽罷,夕和倍感震驚。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傅珏向她提親竟然是因爲失蹤的孃親之託!孃親確實姓白,而且雖然她知道是失蹤,但對外宣稱的卻是急病玉殞,所以傅珏的話沒什麼問題。
所以,提親不過是他爲了完成孃親所託而將她從相府牢籠裡救出來的辦法?!雖然夕和自己都不信傅珏會因爲看上了她纔來求娶她,但此刻當他真的將原因告知給她了,她心裡還是不免有些失落。但同時她也鬆了口氣,好在她還沒有愛上他。
傅珏說完見夕和沉默了,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他的眼裡極快地閃過一絲不自然,卻沒有被夕和發現,迅速地消弭在了一片深邃之中。
夕和驟然得知這件事有些消化不了,也不知該給他一個什麼迴應,就只能沉默。僵持了許久之後,馬車悠悠地到了丞相府門口。
馬車停下後,傅珏開口打破了僵局,“此事不急於一時,臨月也先讓她在你身邊照顧着,聽話。”
說完他本想如上次一般,替她理一理被車簾縫隙裡吹進來的風所撥亂的鬢髮,但伸出去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然後默默收回,臉上的笑意卻沒變,始終都淡淡的。
“多謝國相大人送小女回府,大人慢走。”夕和不置可否,只是帶起禮貌的笑意向傅珏道了謝後下車。她確實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
回到院子裡後,園丁已經把花種都送過來了,並且還來了兩名侍弄花草的侍女,正帶着桑梓、桑榆和臨月三人將各種花種一一栽進合適的位置。
夕和只是看了一眼就徑直走進屋裡,然後從流螢手裡接過那個花瓶,親自拿到裡屋去尋了個不起眼的位置擺放好。
流螢給夕和沏了壺熱水過來,並倒好一杯放在夕和麪前。夕和看着眼前嫋嫋的熱氣,心裡對孃親的疑惑越發濃重了,又一次開口對流螢說:“流螢,你把你知道的有關於我孃的事都告訴我吧。”
她這個孃親既幫過太后的忙,又對傅珏有恩,身爲丞相府的夫人卻神秘失蹤,消息還被老夫人刻意壓了下來,她身上的謎團實在是太多了,簡直讓夕和有種走入迷宮的惶然無措感。但身邊唯一瞭解孃親的只有流螢,她也只能求助於流螢了。
“夫人?夫人還在時的情形小姐不記得了嗎?其實奴婢知道的也很少。奴婢是在小姐出生前一年到府裡的,那時候大夫人剛生下大小姐沒多久,奴婢進府後原是要被分配去大小姐屋裡照顧大小姐的,但後來大夫人的母家送了照顧的人過來,就把奴婢打發到伙房做事了。”
“有次奴婢去給夫人送東西,結果不小心把東西給摔了,奴婢怕被嬤嬤責罰就躲在邊上哭,夫人瞧見了,可憐奴婢年紀小,便把奴婢要了過去,後來過了大半年,夫人生下了小姐,奴婢就被派去照顧小姐了。說起來,奴婢與夫人真正相處的時間就只有那大半年。”
“那時候夫人身邊是白嬤嬤在照顧的,奴婢只負責一些瑣碎的事情。夫人雖然很溫柔,待奴婢們很好,但卻從來不會跟奴婢們多說些什麼,有什麼事都是和白嬤嬤商量。奴婢一直待了大半年才從別人嘴裡知道其實夫人才是老爺的原配,是在老爺做了丞相之後才酌降成平妻的,就因爲夫人沒有孃家,背後沒有撐腰的人。”
“等一下,這個白嬤嬤是誰?孃親沒有孃家,意思是說我沒有外祖家?孃親是孤兒?”夕和打斷了流螢的話,提出了她的疑問。
“其實沒有誰知道夫人究竟有沒有孃家,老爺和老夫人從來沒提過,夫人孃家的人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即使是夫人被酌降成了平妻也不見夫人的孃家人出來打抱不平,所以奴婢們私下裡猜測夫人是沒有孃家的。至於白嬤嬤的話,好像是夫人嫁進老爺時唯一帶着的人。這還是夫人那次在碧落湖邊喝醉了說漏嘴,奴婢才知道的。”
“那,白嬤嬤人呢?”
“夫人失蹤的那天,白嬤嬤也不見了。”
流螢的最後這句話驚地夕和整個頭皮都麻了。跟在孃親身邊的白嬤嬤居然也不見了?!同一天,竟然平白無故地消失了兩個人?!
這整件事真是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小姐,大廚房把晚膳送來了,現在送進來嗎?”門外突然響起了桑榆的聲音,夕和看了眼窗外,夕陽西下,又是一天的落日時分了。
“拿進來吧。”
得了夕和的許可,流螢去開門,門外等候着的卻不止桑榆一個人。還有一個也是侍女的打扮,只是臉生得很,從來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