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始終不願見我。直到幾個月後,她去家廟的事徹底塵埃落定,離別前一晚她主動來找我道別,她笑着跟我說後會無期時我才突然意識到有件很重要的事一直被我忽略了。”
“我知道那是不對的,她是我妹妹,是我的親妹妹……可是當時我控制不了,我只知道我不想讓她走,所以,我帶着她連夜逃跑了……”
夕和聽到這兒深吸了一口氣,“你們私奔了?!”
“不,事實上,是我挾持了她。她不願意跟我走,可我卻只想帶她走,帶她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只有我們兩個可以安安靜靜生活的地方。”
“離開的一路她都在反抗,一遍遍勸說我這樣做是不對的、是不好的,可我顧不上,我當時腦子裡只有她,就跟瘋了一樣,瘋狂地帶她逃離。一晚上的時間,我就已經帶着她離開了涼月城,到了幾百裡之外。”
“路走遠了,她慢慢的就安靜了,只是她也不跟我說話,就當我是個陌生人。可我不在意,我只想將她留在自己身邊,永遠都不分開,只要這樣就足夠了。”
“但是,我和她生在這個家族裡就代表着家族的榮耀和名聲,長輩們怎能容我……短短三天時間,南宮家的家僕就找到了我們,把我們帶回了這裡問罪。”
南宮拓說到這裡突然哈哈笑了幾聲,笑聲裡卻盡是荒涼,“問罪?我的罪是他們給我的!如果她不是我妹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我能選嗎?我沒得選啊……”
“我和長輩們反抗試圖脫去南宮的姓氏,可長輩們根本不聽我說的話,只是把我關了起來,單獨問責鳶鳶。待我七日後被放出禁閉室時,她就已經懸樑自盡了。”
“其實我知道她的心情和我一樣,我知道她避開我只是爲了斬斷那份不該有的情思,我知道她在逃離時勸我回來是爲我好,我知道是她一力承擔了所有的唾罵和侮辱,我知道,她是爲我死的……”
南宮拓再也說不下去了,他的雙手死死緊握成拳,閉上了眼努力不讓淚水奪眶而出,可無處發泄的憤懣和失去摯愛的痛苦還是讓這些苦澀的水滴沿着他的眼角流淌過頹廢的臉龐,一滴滴落在墳前的地面上。
夕和聽到這裡,再看他痛苦無助的模樣,心裡也覺得很壓抑。
南宮拓不顧一切要帶南宮鳶走是因爲極致的愛,而當初有多愛,現在就會有多痛。更何況,在一定意義上來說,他一定認爲如果不是他那麼做,她就不會死,他的心裡還會有無盡的懊悔和自責。
其實夕和真的很想斥罵他,因爲在她看來,這出悲劇真的是南宮拓一手造成的。雖然老天開了個玩笑,讓一對相愛的人成了兄妹,但是結局明明可以不是這樣的。
南宮鳶的行爲已經表明她決定放下或者深藏這份感情,如果沒有南宮拓的執着,他們可以分別懷揣着情意各自過好各自的生活。
雖然那樣也會很痛苦,但至少有回憶、有彼此的消息,知道對方還好好的活着,怎麼也比現在天人永隔,一方永遠沉睡、另一方永遠痛苦和後悔來得要好。
但她看看墓碑又實在罵不出口。這個男人已經受到了最嚴重的懲罰,也嚐到了最苦的惡果。
“這件東西是早前南宮姑娘留在我那裡的,我因爲遇到了一個麻煩用了一點,希望你不要介意。”
夕和之前便猜到南宮兄妹可能是南宮世家的人,雖然並不確定是不是本家嫡系的,但她還是把東西帶上了,想着萬一碰上也好交還,於是此時便從袖口裡取了出來,遞交給南宮拓。
南宮拓撫額壓制住奔騰的情緒,再側眼看去,待看到夕和手上那隻紫檀木盒時眼睛便亮了起來。他手指略微顫抖地從她手裡拿過那隻木盒,尚未打開便已說出了裡面所放之物。
“犀角香……”他喃喃自語了一句,手指輕撫過木盒上的紋路,再將木盒打開。
木盒內白色絲帕包裹着的黑色物件露出真容,一股幽香也隨之飄出,勾起了南宮拓一些遙遠卻深刻的回憶。
彼時他們都還是孩子,孃親突然病逝,她傷心不已,整夜整夜的啼哭不睡覺,他便費盡心思去找來了這一塊犀角香,哄她說點一縷香便能在夢裡見到孃親。
她信了,卻只用過一次。原以爲是她用過一次發現並沒有什麼效用纔不用了,現在看來,卻應是早慧的她知道了這塊犀角香是他幾乎去了半條命才找回來的,所以再捨不得用,只小心翼翼的保管着。
夕和看南宮拓的神情隱約能猜到這塊犀角香背後肯定有什麼內情,但她無意多扒人家的傷心事,遂只說:“物歸原主,還請南宮少主妥善保管。”
南宮拓把盒子合上,緊緊地攥在手心裡,“多謝殷三小姐。”
之後,夕和在墓前恭恭敬敬地祭拜了南宮鳶,再同傅珏離開了南宮世家。
回城的路上,夕和有些迷茫,“連南宮少主都沒聽說過鹽海鎮,會不會是改過名字了?”
傅珏從旁取出一張地圖,在几子上鋪開,目光在地圖上的幾個地名之間流轉,而後以拇指和食指分指兩處,說:“芒夏是西燕的古稱,鹽海鎮極有可能也是古稱。”
“西燕未曾有過遷都歷史,路線圖上標註的芒夏二字所指代之地應該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涼月城。而根據方位推算,鹽海鎮應當就在西南沿海的三座城池之間。夕和,把路線圖給我。”
夕和轉身從後頭的包裹裡找出藥箱,再從藥箱裡取出路線圖遞給他。
傅珏接過,將路線圖和几子上的西燕地圖比對着看,尋找最接近的路線和可能性最大的城池,之後目光又重新落在了鹽海鎮三個字上。
夕和看他似乎有發現,便問他可是想到了什麼。
傅珏淺笑着將路線路重新捲起,說:“我想我知道鹽海鎮指代的是何處了,之前我們過多的糾結於鹽海鎮所處的方位和距離都城的遠近,其實,它的名字已經直接告訴了我們它的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