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規規矩矩地給夕和和傅珏行了禮,然後由那名宮人開了口,同他們說:“王爺、王妃娘娘,咱家奉皇上口諭,特來請二位入宮赴家宴。”
“家宴?”夕和反問。
“正是。皇上說了,昨日的接風洗塵宴有文武百官在場,自家人都沒說上什麼話。今兒再擺這家宴就僅自個兒家的人,爲的是讓王爺和王妃娘娘同自家親眷們好好熟悉熟悉,別生分了。這才命了咱家來請二位。”
說完,那公公又偏了偏身子,介紹另外那名男子道:“他叫王德,原是二公主府上的廚子,手藝精湛、人也本分,還合了王妃娘娘的要求,精通三國菜式。二公主託了咱家一併帶他過來,說是沁妍郡主的賭注,還望王妃娘娘滿意。”
跟着,他從衣袖裡取出兩張紙來遞給夕和,夕和接過來一看,一張是宮裡的戶籍證明,一張是這個叫做王德的賣身契。
“奴才愚鈍,唯有掌勺的本事還算拿得出手。還望王爺和王妃娘娘不要嫌棄,留下奴才。”王德緊跟着低頭斂目的接了話。
夕和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將手裡的紙張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再吩咐了流螢把人帶去廚房,回頭又跟帶人來的公公客氣有禮地道了謝。
“王妃娘娘客氣了。那眼下時辰已經不早,王爺和王妃娘娘這便隨了咱家入宮吧。”
夕和沒有應聲,回頭看向傅珏。與此同時,傅珏以袖掩脣,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夕和見狀,立刻託茶送到了他的手裡,但他喝了一口後還是咳嗽不止。
於是,夕和只得無奈地同那公公說:“公公,你也看見了。王爺身體不適,看樣子是沒辦法入宮赴宴了。還得勞煩了你同皇上解釋一下。”
公公面露難色,說:“王妃娘娘,您這不是爲難咱家嘛。咱家奉了皇上的口諭而來,豈能違逆聖意。這樣吧,不若王爺和王妃娘娘您立刻隨咱家進宮,也好讓宮裡的御醫給王爺看看診,您也好放心不是。”
話音一落,咳嗽不止的傅珏撐着身子站了起來,但才一站起來又腳步一虛,踉蹌了一下跌回了座位上。
夕和一邊趕緊讓臨江把傅珏扶回去休息,一邊再次同那公公說:“公公,王爺體弱無力,實在無法入宮了。與其進宮去看御醫,倒不如還請公公行個方便讓妾身立刻喚了那街頭的大夫進府裡爲王爺看診。”
“王妃娘娘,可是……”
“公公,你只是傳達皇上口諭的人,既然口諭已經傳到了,自然和你沒什麼關係了。你且回了宮如實稟報便是,若是皇上動了怒,自有秦王府擔着。對吧?”
那宮人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終是點了點頭,“既然王爺身體不適,王妃娘娘就不必理會咱家了,快去照顧王爺的身子要緊。咱家這就回宮覆命去了。”
“臨月,送一送公公。”
“多謝王妃娘娘。”
送走了宮人,夕和第一時間轉身去了後院。跨進門檻,傅珏已然好端端的拿着一隻竹筒在慢悠悠地給院中的花花草草澆水。
她不禁笑起,走到他身邊,揶揄了他一句:“沒想到,堂堂無垢公子騙起人來演技這麼好,真是讓小女子刮目相看啊。”
傅珏臉不紅心不跳地淡然迴應:“是夫人配合得好。”
“貧嘴。”夕和轉過身面向花草,問,“爲何不願入宮?是因爲不想去見那些人嗎?”
傅珏淺笑答:“今日夫人辛苦了,再來回折騰一次太累,且新廚子已送到,想試試手藝。”
夕和莞爾,說:“那我們今晚吃南越菜好不好?不然西燕菜也行,北漠菜我實在有點消化不良。”
傅珏寵溺地看了她一眼,應了好。
晚間,宮中家宴上——
第二次被派去秦王府請人的宮人回了宮,踏入殿內,戰戰兢兢地給皇上覆了命,說的話和前一個別無二致——秦王突感身體不適,無法入宮覲見。
殿內的氣氛有些僵,在皇上開口前沒有人敢說話,都只敢在心裡腹誹兩句稱這秦王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竟敢接連拂了皇上的好意,畢竟這人昨日還好好的,今日就病得連路都走不了了,誰能信啊。
“退下吧。”皇上面無表情地開了口,“開宴。”
衆人又有些愕然,沒想到皇上既不追究也不發怒,臉上仔細瞧去竟然還有些無奈。
“父皇,兒臣聽聞堂兄在南越時便已身體不佳,尤其畏寒。如今已入深秋,天心城又比南越京城更冷一些,應是真的病了。白日裡,兒臣還見秦王府的管家將前去拜訪的賓客都謝絕門外了。”傅亦寒驟然開口說了一句。
“如此說來,堂弟確實昨日裡的臉色便不好。畢竟長途跋涉,剛抵天心城,應是氣候吃食上都尚未適應。”傅亦堯不甘示弱地附和了一句。
有這兩人這番話,其他人就算心裡再不滿再嗤之以鼻也不會再表露出來了,只有提了自己那兒還有些什麼補藥說回頭給秦王府送去的。這麼一來,僵化的氣氛就活絡了起來。
而皇上的臉面也保住了,隔了一會兒順勢又吩咐了御醫院送支百年人蔘去秦王府上。
又因如此,衆人心中越發肯定了秦王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不輕,各自謀算着必須得將這人拉到自己的陣營裡來纔好。
秦王府中——
用過晚飯後,夕和和傅珏在竹林裡走了兩圈消了食,然後回到屋裡各自拿了本書坐在榻上看。夜色靜謐,時光也靜謐,燭火搖曳間有種淡淡的溫馨和美好。
看了沒一會兒,夕和的睏意又泛上來了。原還以爲是途中辛苦奔波,晚上又睡不好,纔會沒完沒了的覺得困,但不成想,這症狀到了天心城之後一點沒減輕,她還是動不動就覺得困。
她強撐了一會兒,實在撐不住,就默默地下榻去洗漱,再爬上了牀。她入睡還特別快,頭一沾到枕頭,意識就開始模糊了,再跟着呼吸就綿長了起來。
睡着睡着覺得有點冷,她迷迷糊糊地閉着眼睛抓被子。摸索的時候發現入手之處皆是冰冰涼涼的,她遂睜了眼,想看看傅珏是否還在秉燭夜讀,卻發現屋子裡的燭火已經滅了,不遠處的榻上和枕邊卻都不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