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武汗大學出版社的商談並不順利。
事實上，是有點受辱。
前來飯局的是出版社的一位副社長，叫陳良軍，中年禿頂瘦高個。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等酒過三巡，氣氛烘托起來，出版的事也就隨即進入了談判。
即便是喝了有半斤白酒，臉紅脖子粗的陳良軍，依然死死咬在買斷十萬元，或者版稅5%上面不鬆口。並且，言語中還不斷示意張譚，要給他吃回扣，買斷最少要三萬的回扣，版稅的話，要1%的回扣。
更可笑的是，陳良軍只是打着武汗大學出版社的幌子，倒賣書號給小出版商來出版《四大名捕會京師》，根本不走正規出版流程。
“去哪個出版社出版都是一樣的，只要有渠道，還怕賣不出去？”
陳良軍說話的時候，用手摳着牙齒縫塞進去的菜葉，摳出來後，直接在桌邊擦了擦，繼續說：“現在願意出版武俠小說的出版社，沒幾家，我們出版社同樣不出版這個方向。只有普通的小出版社，才願意買個書號，出版武俠。”
王從倫臉色有點難看，這頓飯是他撮合的，本以爲能好好談出版，誰知道竟然鬧出這個麼烏龍，陳良軍根本就沒帶誠意過來。
“陳社長，這個怕是不好吧，倒賣書號，被查出來要罰款的。”
陳良軍滿不在乎的說：“老王你放心，小張你也放心，這種事大家都在做，又不是我們一家在搞，真要罰款哪家出版社首尾乾淨，屁股底下都是屎。”
張譚悶悶的說：“你這跟盜版沒什麼差別吧？版稅才5%，還得讓出去1%，有點寒酸，我在臺彎拿的版稅是13%，這比較起來，差距太大了吧陳社長。”
陳良軍嗤笑一聲：“港臺出版市場，跟大陸不一樣。說實話，在這邊，就是給你光明正大盜版了，你又能怎樣？小張，不要好高騖遠，我跟你合作給你的條件，已經是很高了。你非要向港臺看齊，怎麼不向歐美看齊呢，要知足，懂不懂。”
“跟我預期差距這麼多，怎麼能知足。”
“哈，我發現你小子挺搞笑。”陳良軍從鼻子孔裡哼出一聲笑，拿筷子指着張譚，“年輕人啊，儘想着一步登天，這可能嗎？人要貴有自知之明，不要寫了點文字，就尾巴翹上天了，真把自己當大文豪！算了，也吃得差不多了，下午我還得去出版社開會。這個價我就撂在這了，想通了，不當文豪了，再給我電話。”
說完，陳良軍剔着牙走了。
張譚坐在座位上沒有起身去送，王從倫倒是去送了送，回來後就看到張譚一張臉陰沉快要滴水了。
此刻。
張譚心裡窩着一團火。
陳良軍獅子大開口，貪心不足也就罷了，但話裡話外處處透露着莫名的優越感，把張譚看成了乞討他施捨一般，還話裡話外滿是嘲諷，一點也不把張譚放眼裡。
真以爲張譚會求着他出版！
“媽的，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就是不出書了又咋樣！”一想到剛纔陳良軍拿着筷子，無禮的指着自己，張譚就火大。
最近身體荷爾蒙分泌旺盛，差點就沒忍住，想要將他的手給剁了。
“心裡不痛快？”王從倫回到座位上，給張譚倒了杯酒，“走一個。”
張譚端起杯子，跟王從倫碰了一下：“老王，你說這陳良軍是太過於自我感覺良好了，還是我張譚看着年輕像個好糊弄的愣頭青？”
“這個嘛，你的確太年輕，陳良軍有點看輕你。再一個他們估計也是霸道慣了，整天買賣書號，拿回扣都拿上癮了。也是怪我，沒早點看清陳良軍是個什麼樣的人，竟然扯出版社的虎皮倒賣書號。”
“也不能怪老王你，是我自己太心急出版，讓人當凱子拿捏了。不管怎麼說，還是感謝老王幫我聯繫出版社……今天這事，也給了我一個教訓，人不能太膨脹，在臺彎那邊賣出一點成績，就以爲這邊也能順風順水。”
張譚一口乾了杯裡的白酒，火辣辣的直從喉嚨延伸到胃部。
他酒量還不錯，小半斤白酒下肚，還保持着清醒。甚至在酒精的刺激下，大腦格外的思維活躍。
被陳良軍這麼一番侮辱，他暗暗的記下了這個仇，遲早早回場子。
同時，也看清楚了自己現在的膨脹心態。
他是活過一回的人，天然帶着超越時代的自信。
自從寫小說發表在《今古傳奇》上面，又得以出了繁體版，大賣三萬多本。不論是在學校裡，還是回到家裡，都被奉爲驕子。不自覺間，就有點飄飄然了，感覺自己變得了不起了，是個有頭有面的人物。
總想着別人會把他當成名人對待，要把他捧着，捧得高高的。
換言之，他的心態失衡了，有了偶像包袱、大牌脾氣。
這不好。
慶幸的是，這一次在這裡受到的侮辱，讓他豁然醒悟，明白了自己這段時間的小人得志。重生也不代表着世界會繞着他轉動，沒做出本事別人一樣輕視、侮辱。既然明白了，以他成年人的心性，自然能夠判斷正誤，加以改正……
張譚的一番話，讓王從倫更高看了他一眼，他本以爲張譚會遷怒於他，誰知道張譚竟然懂得從自身找問題，這比大多數人都更要成熟。
很難想像張譚才十五歲，哦，已經過了一年，十六歲了。
王從倫不覺笑了笑：“我要是你這麼大，有這番成就，我早不知道我自己姓什麼了。說句心裡話，老哥我真羨慕你，年紀輕輕就闖出這麼大成績。要不了多久，就不需要我來給你牽線搭橋，那些稍微關注了港臺書市的出版商，就會主動找上你來！”
“我現在看開了，不着急了，吃了一次侮辱，我心裡憋着一股火，泄不出去！”張譚夾了一筷子千張，狠狠的咀嚼，“不要給我找到機會，給我找到了，遲早要這個陳良軍難看！”
王從倫開了個玩笑：“想泄火，吃過飯我帶你去泡三溫暖怎麼樣，有特殊服務的，保證泄火。”
“別，我正經人。”張譚勉強笑了笑。
他的火，是一種憋屈，亟待奮起爆發的一天。
“以後，不能再遊手好閒混日子了，不混出個人樣，是個阿貓阿狗都敢給我臉色，隨意拿捏我！”
暗自咬了咬牙。
張譚想起了小時候裝逼的名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雙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