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慮好了嗎？”他的聲音有點小心翼翼，透着滿滿的期待。
林孟茹臉頰紅潤，垂下的眸子由着女人特有的嬌羞。“我……”
手機很不適時宜的響了起來，打斷了這溫馨的氛圍。兩人微微分開，林孟茹很是歉意的看了他一眼，但對上對方縱容的目光，耳根又是一紅。從衣服口袋裡拿出手機，上面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林孟茹，我是簡潔。”
聽到對方清淡的聲音，林孟茹先是一愣，等了片刻才找回思緒：“有事嗎？”
“葉一航出事了，你方便出來談談嗎？”對方非常簡略的說，沒有一點拖泥帶水。似乎真的只要她說不方便，那便真的可以沒有後續。
可林孟茹握着手機的手卻緊了又緊，張君鍇似乎看出她的不對勁，關切的目光投在她的身後。電話那頭似乎也不急，只是靜靜的等着她的回覆。
“好，你在哪？我去找你。”
“算了，還是我去找你吧。”
林孟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人，心裡斟酌了下，繼而應聲道：“也好。”把“茹果”的地理位置報了出來，掛上電話後，她有點出神。
“有什麼事嗎？”被人從背後擁住，林孟茹這纔回過神來。感受到身後人的溫度，心中升起一抹歉然。
“對不起，讓人來這裡，卻沒有徵得你的同意。”
張君鍇自然感受到她的侷促和欲言又止，眸光暗了暗，聲音卻是低沉的安撫：“沒事，我這裡開門做生意的，你給我招些客人，我謝你還來不及。”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這樣的體貼讓林孟茹心中一陣感激。
“她很快就來，我還是出去等她吧。”她輕輕掙脫，向外走去，心思有點飄忽不定。
“孟茹……”一隻手被牽住，耳邊低沉的聲音竟透着一絲委屈和一股難言的情緒。似斟酌了一會，他的聲音依然溫柔：“我給你倒一杯牛奶吧，有助於晚上休息。”
“嗯……謝謝……”
林孟茹輕輕點頭，心裡說不感動是假的。以這個人的敏銳，她的異常他如何能看不出來。但他卻一個字不問，給她留足了空間。
現在的氛圍與剛纔的溫馨一比，倒真顯得有幾分清淡的寡涼。林孟茹知道，這都是她的問題。心裡不斷的責備自己，既然離婚了，那便應該老死不相往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本是無可厚非的問題。可當簡潔的那句“葉一航出事了”傳進耳朵裡，心卻依舊不由亂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此刻的心情，身邊的男人早已經將真心擺在她的眼前，他做的一切，無不讓她感動不已。可當聽到“葉一航出事了”的時候，她卻像個剛想伸出頭的烏龜，受了驚嚇般把頭縮進殼裡。
簡潔到的時候，看到林孟茹穿着一件白色的線衣，髮絲披散在肩上，眼睛透過玻璃望向窗外，身上似蓋着一層淡淡的清冷和茫然。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她輕言出聲，舉手投足間，透着一股男人的簡單利落。
“沒事，我給你點了檸檬汁。”
林孟茹的聲音簡潔有禮，簡潔望着桌上的飲品微微一愣。
“葉一航說過，你們以前打完球，你喜歡喝一杯檸檬汁。所以我照着以前聽過的點了這一杯東西。如果你不喜歡，可以自己再點一杯。”
“沒事。”簡潔回答。眼睛卻一直盯着桌子上用玻璃杯盛着的液體。“你確實是個很細心的女人。”連她這個幾乎從未打過交道的人喝什麼都能記得這麼清楚，想來她對葉一航的在乎，又豈是一句兩句能概括的清楚的呢。
“呵呵……”她輕笑，與其說這是一種敷衍，不如說是一種禮貌的迴應。她當然明白她話裡的意思，能把那個人身邊的人的喜好都記得一清二楚，又如何能斷就斷呢？不過她倒也懶得解釋，這不過是個人習慣罷了。就像是你用了許多年的舊收音機，裡
面幾個臺雖不是你喜歡的，但卻經常聽，所以聽着聽着，也自然就記住了。
“首先，我很抱歉，這麼晚打擾你。不過我覺得，有些事，如果你願意聽，我也願意做那個告訴你的人。”
“說吧，葉一航出什麼事了？”她開門見山，有些事，如果避不過，那就直接面對就好，即使這件事不是她不能避開。
“前些天，他的媽媽來了市裡。”
“這我知道。”
簡潔似乎沒有想到，臉上閃過一絲訝異。
“她媽媽今天早上來找過我。”她補充道。
“早上嗎……”
不明白她的意思，林孟茹疑惑的看向她。
“想來，她早上去找你，是爲了讓你回頭。我猜的對嗎？”
林孟茹點點頭。
“哎……”簡潔輕嘆一口氣，單手撫額，看上去有點疲憊。林孟茹這才發現，似乎從一進來，她的身上就透着一股疲倦的氣息。
“葉一航的媽媽不能接受你和葉一航離婚的事，雖然知道蘇珊肚子裡有孩子，但一直沒給蘇珊好臉色。今天，她和你見面後，回到家，與蘇珊發生了爭吵。兩個人推搡間，她的頭撞到了桌腳，雖然脫離了危險，但現在仍處於昏迷。”她的聲音輕輕淺淺，但林孟茹卻聽得手心冒汗。
“還有一件事，其實我覺得不應該我來告訴你。但是既然我來找你，那我便一併說了吧。蘇珊流產了……”
簡潔其實一直在打量着林孟茹的反應，對方臉上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其實今天說來也巧，葉一航家裡的保姆打來電話時，她正陪着他喝酒。這個人離婚後便一直這樣渾渾噩噩，他的苦悶，她都看在眼裡。雖然覺得插手別人感情不好，但見他如此，簡潔確實心有不忍。
望着一直沉默的林孟茹，簡潔緩緩出聲。“他現在還在醫院，精神不太好。他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他趕到家的時候，伯母已經被救護車救走。看到地上的血跡，他的情緒有點激動，所以蘇珊拉他的時候，他一下沒有控制住力道……”她的話，點到爲止。但卻表述的非常清晰。
餘美琳昏迷，蘇珊流產，她需要一些時間消化這些事情。
簡潔離開的時候，望了眼那一直坐在角落的男人。那樣一個男人，確實很難讓人不注意到。他似乎從頭到尾一直維持着那個姿勢，沒有探聽，沒有視線，只是靜靜的坐着。但奇怪的是，她就是有一種直覺，他在等林孟茹。
走出大門的時候，她回頭看了眼坐在卡座那一直出神的林孟茹，而那個男人目光也調到了她的身上。兩個人，一個出神，一個看得入神。其實站在客觀的角度來說，他們確實有一種相配的氣質。
有些事一旦錯過了，真的還能回頭麼？
她搖了搖頭，這個答案，她也不知道。腦中閃過那個落寞的身影，眼簾微垂，隱下所有情緒。
她能爲他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吧……
簡潔離開了一會，一杯牛奶放在了林孟茹的眼前，純白的液體靜靜的置於玻璃杯中，杯口正冒着熱氣。
“那杯冷了，喝這杯吧，暖暖胃！”張君鍇的聲音如往常般，溫暖如初。
林孟茹伸手握了握杯子，感覺溫暖的熱度傳進手心，安撫着自己躁動的心情。張君鍇沒有打擾她，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陪着她沉默。
“君鍇……”她欲言又止。
張君鍇握住她的手，輕輕的揉，似乎在安撫她此刻慌亂的情緒。
“如果有什麼事，你覺得不好開口，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孟茹，你可以做你覺得對的事情，順着你的心做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
林孟茹擡頭，對上他的目光。眼底有一絲淚光閃爍。張君鍇微抿脣角，掩下眼底的苦澀，一隻手繞到她頭的後側，讓兩個人額頭緊貼。
“孟茹，我可以等你……多久都好
……”
低低的呢喃，是情人間最心酸的告白。林孟茹心臟微抽，內疚的無以復加。她一直在讓他等待，從那麼久遠開始，這樣的對待，真的太過殘忍。
寂靜的醫院走廊，值夜班的護士坐在大廳中央，林孟茹走近那間病房，從門上的玻璃能看到裡面的情景。餘美琳躺在病牀上，頭上纏着一圈白色的紗布。林孟茹心下有點感傷，十幾個小時前還見過面的人，此刻就這麼躺在病牀上，人生還真是反覆無常。
“孟茹……”
葉一航的頭髮有些許凌亂，下巴上長出了一些胡茬，一臉疲倦的模樣。確認是她，他的眼中燃起一抹光亮，快步向前，一股煙味傳進了林孟茹的鼻子裡，他的煙癮什麼時候這麼重了？
“你怎麼來了？”
似沒想太多，他的分貝有點大。林孟茹對着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皺了皺眉頭，問：“你抽了多少煙？”
似乎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葉一航有點不好意思的退了一小步，抓了抓凌亂的頭髮：“晚上陪夜，所以多抽了幾根。”
林孟茹再看了一眼病牀上的人，接着示意他去別的地方，兩個人走到醫院的樓梯口，冷風從窗外灌了進來，倒將在裡面時的壓抑心情掃走許多。
“醫生怎麼說？”她輕聲問道。
“醫生說脫離危險了，但一切還是要等她醒過來才能確定。”他的聲音暗啞，似極度疲倦。“是簡潔告訴你的嗎？”
林孟茹點點頭。葉一航嘴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想來也是，除了她，還有誰能跟她說呢？看着林孟茹眼底的憂色，他心中一暖，緩緩開口：“你不要擔心，媽一定會沒事的。”
聽到他安慰的聲音，林孟茹點點頭，心裡有些許不是滋味：“嗯，一定會沒事的。”
夜晚的醫院格外靜謐，兩個人又都寂靜無聲，一時間氣氛有點凝滯。
“你也照顧好自己，那我就先走了。”她首先打破沉寂，今夜既然來看過了，也就放下了心。她再看了眼葉一航，後者靠着牆，身形中透着幾分寂寥的頹廢。忍住想上前的腳步，她幽幽的退了一步，緩緩轉身。
“孟茹，蘇珊的孩子因爲我沒了，你說，我這算不算報應……”他的聲音盡帶蒼涼，透着無言而喻的悲傷。
林孟茹微垂眼簾，對這個問題，她真心不知如何迴應。嘴巴張了幾次，最終艱澀出聲：“孩子，還會再有的……”
“……”
“……”
“呵……呵呵……”葉一航突然笑出聲來，悲愴的讓人滿心淒涼。“孟茹，我是一個混蛋，對不對？”他的痛苦道：“將你害成這個樣子，所以連上天都在懲罰我，讓我殺了自己的孩子。”
“不要太過自責，你也是不小心……你和蘇珊都還年輕，你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她背對着他，頭垂的低低的，心中有一塊角落，在隱隱作痛。呆在這裡讓她覺得心中揪痛，她想離開，只想離開。
“不，孟茹，別走……”
胳膊被一個力道抓住，她被他拽回身，葉一航痛苦的聲音讓她不忍反抗，對上他的臉，竟發現那熟悉的臉上流下了淚痕。
“葉一航，你不要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嚇到你了，對不起……”他不斷的道歉，甚至開始打自己的頭，林孟茹有點被他嚇到，趕忙抓住他的手。
“沒，沒有。你現在只是太累了，你需要休息。你去休息好不好？”
“可是我睡不着，孟茹，我睡不着。從我們離婚那天起，我就一夜一夜的睡不着。”多日來的壓抑，一旦吐出，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傾瀉而出。葉一航抓着她的胳膊，似抓到了一個浮萍，眼中滿是悔恨。
“孟茹，你回來好不好？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他將她緊緊的抱進懷裡，那樣狠狠地用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