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府中,一片漆黑。
蘇明月和紫情熟門熟路的飄落後花園,對着安靜得有些過分的王府連連皺眉。
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安靜,難道璟王府也出了什麼事?
心中躥起一股不安,蘇明月直接朝璟王房中飛掠而去。剛到廊下,一抹黑影從上落下,攔在蘇明月身前。
“見過王妃!”
這人蘇明月未曾見過,倒是紫情認識,疑惑的瞅着他:“怎麼是你在此處值夜,冷殤了?”
“今日王爺留宿宮中,頭領亦未回府。”那人面無表情的回道。
凰天爵沒回來,難怪整個璟王府這麼安靜。看來是她來的不是時候。
只是,凰天爵此前從未在宮中留宿過,今日爲何……蘇明月神色微變,急色道:“可是宮中出了什麼事?”
“屬下不知。”
璟王府的暗衛,一般沒有特殊吩咐,都是各司其職。這人今日應該是留守府中,不知道宮中的事情也屬正常,再問也問不出來什麼。
蘇明月轉身就走,紫情趕緊快步跟上:“小姐,咱們這是……”
“去齊王府。”
蘇明月二人前腳剛出璟王府,後腳,原本漆黑一片的臥房內燭火點亮。
牀上,凰天爵一臉煞白,如玉般的肌膚透着一股黑青。
此刻,他衣衫半褪,眉頭微皺,神色卻十分平常。除了稍顯憔悴,和額上不斷沁出的冷汗說明他此刻正飽受痛苦外,其他地方一點異常都無法看出。
對於他非常人一般堅韌,毒手藥王嗤之以鼻:“你可知你這樣固執的忍着,只會加速體內血液凝結。”
凰天爵眉峰微動,倒不是他刻意,只是早已習慣了。再大的痛楚也不含不叫,就這麼默默撐着。
“要不是看在那丫頭的份上,我才懶得管你。”口中雖抱怨着,手下的動作卻不見停頓,頃刻已將凰天爵扎的像只刺蝟。
提到蘇明月,凰天爵原本默然的黑眸中劃過一抹溫暖流光。
那個丫頭,怕是也瞞不了多久了。
齊王府,深更半夜,蘇明月避過正門通傳,直接翻牆進。
一來是不想驚動齊王,二來她此時此刻應該躺在初雲苑等死,而不是在這裡拋頭露面。
一路順利摸到沈若兮的閨房外,帶着紫情翻窗進去,蘇明月去叫醒沈若兮,紫情則去給守夜的丫頭點了睡穴。
“月兒,你怎麼這個時辰過來?可是出了什麼事?”沈若兮揉着迷濛大眼,直愣愣盯着她。
蘇明月也不拐彎抹角,直奔主題:“今日宮裡,可出了什麼事?”
她不說她還忘了,今日宮中傳的沸沸揚揚,太子在華安殿外伏擊蘇明月,恰好秦王也在受了牽連。聽說三人都受了重傷,尤其是太子,現在還躺在牀上吐血呢。
“月兒,今日華安殿外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宮裡都說是尹貴妃挑唆太子,讓他伏擊你。爲這事兒,陛下發了好大的脾氣,把尹貴妃打入冷宮,身邊連一個伺候的宮女都沒留呢。”沈若兮瞬間清醒,翻身坐起,眼睛亮閃閃的等着蘇明月解惑。
原來如此,難怪凰天爵會留宿宮中。尹貴妃出了這麼大的事,凰天爵自然要在宮中盡力奔走,爲她照拂一二。
鳳眸乍寒,有森寒冷光透出,像是兩柄匕首,在黑暗中透出寒光,隨時準備取人性命:“太子伏擊我一事由尹貴妃指使,是何人所說?”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陛下去了一趟正陽宮,沒多久便氣沖沖的去了華安殿,發了好大一通火,再然後尹貴妃就被打入冷宮了。”
原來是皇后,還真是好一齣一石二鳥。
把伏擊的罪名安在尹貴妃頭上,即保全了太子,又能加深她和璟王之間的嫌隙。
原本她還不準備把這件事情鬧得不可收拾,現在看來這是皇后上趕着往槍口上撞,就怨不得她了。
皇后,呵,那又怎樣!
見她面色陰沉,目光凌寒,沈若兮也大概猜到,這件事情尹桂芬定然是被冤枉的了。
不過她現在更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月兒,你的傷沒事吧。還有,璟王會不會因爲這件事情,跟你鬧翻啊?”
“放心,沒事。”蘇明月安撫的拍拍她,神色認真,“兮兮,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蘇明月被判了死刑,又被蘇炳成下令鎖在院子裡,目測只有等死的份兒。
宰相府裡上上下下幸災樂禍的人一大把,尤其是何夢芷。雖說不能確定下毒之人究竟想要針對的是誰,但歪打正着幫她除掉一個心腹大患,也算是功德一件。
初雲苑內,紫萱按照蘇明月吩咐的,在院門口和負責看守的家丁廝鬧。
“你們讓開,我要去見老爺。”紫萱釵裙散亂,剛剛的廝打讓她顯得略有些狼狽。
守衛頗有些爲難,對着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他們實在是有太多不忍心:“紫萱姑娘,你就回去吧。老爺吩咐了,不許任何人出入這院子。”
“我不相信,你們不要以爲老爺不在你們就能胡作非爲,小姐危在旦夕,老爺怎麼可能放着小姐的性命不顧呢。”紫萱激動的大喊,作勢又要撲過來。
那守衛十分無奈,說起來,這三小姐也是個苦命人。糊塗了十幾年,被府中上下人等欺負。現在好不容易清醒了,但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呢,就要香消玉殞。你說她怎麼就那麼倒黴呢,那一份湯,滿桌人都沒事,就偏偏她一個人喝了。救了所有人,卻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紫萱姑娘,大夫都說了,三小姐的毒根本就解不了。老爺也不是不想救三小姐,可是那麼多大夫都束手無策,再找人來不也是徒然失望麼。”守衛還算客氣,沒有因爲紫萱的無理取鬧發火。
要是換了其他守衛,肯定早一頓暴打了。
紫萱聞言,像是被點了穴道,一下子僵在原地。反應過來之後,放聲大哭,哭聲悲痛,讓聽者落淚。
守衛有心安慰,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一擡頭,卻見一華美婦人被丫鬟婆子簇擁而來,登時上前行禮:“見過二夫人,二夫人這是……”
“我想進去看看三小姐,不知可方便?”蔣碧雲笑的和善,一點也沒有身爲主子的架子。
那守衛面色爲難:“這……老爺吩咐,不許任何人進出。”
“我只是想進去探望一下三小姐罷了,到底是宰相府的嫡出千金,總要體體面面的走不是。我這兒新做了兩套衣服,想給三小姐換上。”蔣碧雲微微側身,指着身後丫鬟手中捧着的新衣。
“既然如此,二夫人請進吧。”如今二夫人執掌府中大小事務,他們也不敢真的得罪。
蔣碧雲和善一笑,款步進去。順手將紫萱扶起,嘆息道:“你這丫頭對三小姐倒是忠心耿耿,只是可惜了……罷了,隨我去爲你家小姐梳妝打扮一番吧。”
“二夫人……”紫萱眼淚汪汪的起身,跟在蔣碧雲身後朝內院走去。
內院,暖閣之中。
蘇明月歪在貴妃榻上,雙眸看着橫在上方的屋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聽到外面傳來細微腳步,這才收回目光,淡淡望向來人。
“二孃來了。”蘇明月客氣的喚了一句,卻並不起身,還是維持那樣的姿勢躺着。
蔣碧雲凝眸看來,只見她肌膚白裡透紅,精神矍鑠絲毫不見病態,怎麼看都不像是垂死之人。難道說,她的毒已經解了?
眸中閃過一道驚奇光芒,卻又很快恢復常態:“你讓小蛇傳信於我,讓我想法子來此處見你,我怎能不來。”說起那小蛇,蔣碧雲就覺得神奇無比。
今晨她方起身梳洗,打開首飾盒子,便看見靜靜盤成一團鎖在裡面的小白。這條蛇,她是認識的,乃是蘇明月貼身帶着的東西,故而猜到定然是蘇明月有話要告訴她,所以找了個藉口遣退衆人。然後那小蛇便舒展身子,露出藏在身下的紙條來。
一條小蛇,竟有這般智慧,可見絕非凡物。
“二孃對月兒好,月兒定然銘記在心。”蘇明月從貴妃榻上起來,走到蔣碧雲面前,“我想讓二孃,幫我請一個人。”
“請誰?”
“榮王妃。”
在這帝都之中,除了蘇明月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正飽受着禁足之苦。
那就是陰鷙狠辣,一心想置蘇明月於死地的太子殿下。
紫璃全力一擊,太子如何能夠抵擋,內腑身受重創不說,就連筋脈都嚴重受損,那點好不容易纔學會的三腳貓功夫,徹底被毀了,而且以後都不能再習武。
對於蘇明月,凰天擎可謂是恨得咬牙切齒。
可惜他現在只能躺在牀上靜養,連呼吸都還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每一次喘息,都讓他恨不得能親手將蘇明月千刀萬剮。
“殿下,宰相府的大小姐又來了,在東宮門外鬧着要見殿下。”
正在想着要怎樣報復回去,門外忽然傳來下人通報。
凰天擎原本就心煩意亂,聽到這話越發氣怒異常:“她又來幹什麼?罷了,你隨便找個藉口將她打發了也就是了。太醫說了,本宮需要靜養,日後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來煩本宮了。”
“是!”
下人匆匆離開,不敢再停留片刻。最近太子爺心情不好,稍有不慎就能惹來殺身之禍,此前不少貼身伺候太子的人都莫名其妙失蹤了。
結果一轉過拐角,卻正好與太子妃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