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之中,紅色耀眼奪目,一對碩大的喜燭靜靜燃燒,那紅色的牀榻之上,九卿靜坐在此,她環顧四周,這新房都被他佈置的和過去一樣,今日之事處處都透露出一股古怪。
耳畔傳來了他沉穩的腳步聲,便就是這個腳步聲,從前每到日落之時,她心心念念期盼的聲音,不管是隔了多久,她總是會第一個聽見。
其實有好多東西早已經變成了習慣,連她都沒有發現已經滲透到骨子裡的習慣。
思緒飄蕩之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你們退下吧,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
“是,皇上,奴婢告退。”門外的宮女漸遠。
一人走了進來,這是從她下獄以後第一次和他這麼靜謐的呆在一起,過往的回憶齊齊涌上心頭,突然她很想質問他,當初爲何那麼絕情?
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掌心,上次在青樓之中行刺失敗,若是夙夜桀知道千辛萬苦將自己送進了宮來本想要使用美人計迷惑君王,但是到了她這卻是要刺殺夙千隱,夙夜桀估計也會被氣死吧。
九卿看着他的臉上仍舊同過去一般冷清,那雙黑眸一派平靜,絲毫看不清他的想法,心在這一刻猛跳。
夙千隱掃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走到桌邊默默的爲她盛飯,“不是餓了麼?”好吧,不管九卿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兩人相見所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幾個字。
被折騰了一天,當然很餓,這飯菜是在他來之前就送過來的,那時她心中還很不是滋味,難道他對於每個新納的妃子都是這般體貼麼?
“我不餓。”九卿硬脾氣的轉過了臉去。
夙千隱似是早就料到她有此反應,“那就撤了吧。”說罷他放下手中的碗筷,走了過來。
“你不吃?”他應該和自己一樣,一日也未曾進食。
“你都不餓,難道朕還比你要嬌弱麼?”言下之意便是你都不吃,我也沒有吃的必要。
九卿才聽到嬌弱二字,心中噌的燃起了火,或許其她女子對形容自己嬌弱沒有異議,但她不同,前世便是武功之高,任何方面都比其她女子強悍,所以對她說嬌弱便是在侮辱她。
“誰嬌弱了?不就是吃飯麼,我正好餓了。”她迅速從牀上站了起來,幾步走到桌邊,但是看到碗里布的菜之時,心再一次顫抖,他爲她布得菜全是她過去喜歡吃的。
然而在九卿背過身的時候,沒有看見那人一臉的寵溺之情,兩人一站一坐,矗立良久,他就那麼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是滿滿的在意和失而復得的喜悅。
只不過當九卿轉過身來之時,他的臉上又換了一副模樣,“餓了就快些吃。”說罷坐到她的左邊,九卿捏着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今日這些事到底是巧合還是他刻意安排的?
若是他刻意安排,爲何偏偏安排的全是自己曾經的無心之言,難道他已經發現了自己就是白九卿的事情?若不知道,一切不都太過於巧合了麼?可自己靈魂附體這種事,他又怎會知道?
在她還在沉思之時,碗中驀然多了一物,她最愛的菜,就連味道都是和過去一樣,淡淡的燭光下,兩人安靜用食,燭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極長。
氣氛一片和睦,彷彿她們之間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什麼,可是心中的傷口的確血淋淋的存在着,袖間的匕首遲遲沒有拿出,她竟然有了一絲遲疑。
“吃這麼點,飽了麼?”面對他平靜的對話,她有些手足無措:“飽了。”
“飽了就沐浴更衣就寢吧,天色不早了。”說罷他徑直爲她喚來了浴桶,就連服侍的丫頭都沒有,她瞠目結舌的站在原地,他要自己在他面前沐浴?
前世她們本就是夫妻,早已經熟悉彼此的身體,可是九卿怎麼覺得這氣氛怪怪的,她進宮分明是要來報仇,可是根本沒有料到進宮會遇上這些事。
浴桶已經放在屏風之後,尋常哪有妃子在皇上面前沐浴的,哪個不是早早就洗漱完畢等待着帝王臨幸,這樣無疑是天大的殊榮。
白九卿看了看那人,尋常一派冷漠的君王這時已經坐在了一旁的檀木桌前,認真批閱奏摺,半點都沒有理會她,她在浴桶前佇立了半餉。
旁邊的托盤之中放着一件白色蠶絲裙衫,就連那裙衫之上的圖案也是按照她從前的喜好所製作,她靜默在水中,儘量發出最小的聲響。
閉了雙眼,水氣暈染了她的臉頰,白皙的臉頰之上縈繞着一層淡淡的水珠,那一刻她心酸的有些想要流淚,從前她對這個男人是愛到了骨子之中。
若不發生那件事,或許她們仍舊還能像從前那般,她很想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然而心中的疼痛時時刻刻在提醒着她,這個男人,曾經親手將她推入火坑。
他之所以對自己這麼好,不過是因爲白九卿和她從前有幾分相似罷了,相似畢竟只是相似,不是本人罷了,時間不可能倒流,她們也再回不到了過去。
九卿從浴桶中起身,換上了那件他爲她準備的絲綢裙衫,滑膩的觸感讓人心中都倍覺得舒心,將衣袖中的匕首重新執起。
眼眸變得堅定,她從屏風之後慢慢走出,腳步緩緩朝着他走去,那人埋首在一大堆奏摺之中,暈黃的燈光照着他臉上,一向冰冷的臉龐此刻也變得有些柔和。
“困了便就寢,明日太后那裡可以晚些去。”他頭也不擡的說道,若不是房間之中只有她一人,只怕她還要以爲他是在對空氣說話。
一時之間她竟然覺得有些尷尬,他不靠近自己,自己怎麼能動手,難道現在拿着匕首衝過去說,夙千隱,前世你殺了我,今生我來找你報仇了,受死吧,哈哈。
這樣一想,這形象未免太可笑了些,他不動,她也不動,在靜默了半刻之後,她還是轉身回到了牀上,剛一躺下,才發現這褥子都是自己喜歡的花色,連厚薄程度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白九卿頓時心中更加亂了,這該死的夙千隱到底在搞什麼鬼,想着想着,她便也睡了過去,男人一直在桌前批閱,忙了大半宿才起身,看着牀上的女子早已經熟睡,眉間一團緊皺。
“召你入宮,朕這次是對了還是錯了,哎……”男人撫過女子的臉頰,輕聲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