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三晚他都夜夜到訪,只是大多時候他都在一旁批閱奏摺,若是累了便趴在桌上小憩一會兒,這日九卿並沒有睡着,她披着單衣起來,看着熟睡的男子,暈黃的燈光在他臉上灑下一片柔和的投影。
平常那般冷漠的人在這個時候看着纔會有一絲溫暖,九卿看着熟睡的男子,輕嘆了口氣,昨日他是擔心自己被太后欺負,所以纔會刻意去救她吧。
若是那時他也能夠這樣不問緣由的保護着自己,自己和他怎麼可能走到這一步,男子的眼下一片烏青,近幾日都沒有怎麼睡覺。
他分明夜夜來此,卻從來沒有要碰她的意思,甚至連她同牀共枕都沒有,偏偏宮中所有人都誤以爲君王貪戀她的身子,已經連續幾日夜宿她的翠微宮了。
若他只是爲了做戲給別人看,又何必處處維護着自己,這個人,她是越來越看不清楚了,原先想要報仇的心思也開始有了猶豫。
夜風起,窗櫺未關,寒風吹得燭火搖曳,桌上的紙被吹得紛亂,她忙關上了窗,爲他整理好了桌上的奏章,就如同曾經數次爲他所做的那樣。
或許,那時他是有苦衷呢?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腦中響起,她看着熟睡的男子,平時疑心最重,現在在她面前卻睡的如此踏實,哪怕是她曾經數次想要刺殺他,但是他對她仍舊沒有戒心,又或者是他有那個自信,她動不了他。
九卿再次嘆息了一口氣,自打進宮開始,她們之間就開始變得撲朔迷離,看來她必須要趕緊去凰鸞殿一趟,她拿了一條薄毯小心翼翼的披在了他身上。
“阿九……”男子脫口而出,那幾乎呢喃的聲音讓她手指一頓,他叫的是誰?自己還是……?
夙千隱卻沒有再說話,九卿吹熄了蠟燭,靜臥在牀上,不一會兒才睡着,天快矇矇亮之時,夙千隱方纔醒來,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薄毯,嘴角綻開了一抹笑容。
阿九,是否在你的心中,對我已經沒有那麼恨了?夙千隱走到九卿面前,爲她掖好被子,在她額上烙下一吻,眼眸貪戀的看了一眼一眼,似是怎麼也捨不得離開。
“皇上,時辰差不多了。”林子夜極爲小聲的聲音傳來,夙千隱瞬間收起了臉上的那抹寵溺之情,再起身之時,臉上早已經換上了另外一幅冷漠的模樣,他從容的從屋中走出,聲音極小,生怕驚醒了熟睡的女子。
這個世上沒有人看得見真實的他是何模樣,他永遠都是那一個沉穩默然,任誰也看不透的少年天子。
他這一離開,便再也沒有來過,三日的恩寵彷彿只是一場夢境,第四日的晚上,他沒來……
第五日,他也沒來……
“娘娘,是不是你將皇上得罪了啊,他怎麼兩日都不曾來過了。”秋禾性子單純,直接了當的問道。
九卿臉色平淡,心中卻有些難以察覺的失落,不過這不正是帝王麼?他的人又怎會時常只在一人那裡。不過這樣倒好,他不對自己莫名其妙的示好,她的心纔不會變得紛亂。
今夜行動便是最好,待到夜幕降臨,所有人都睡着之時,她披上了外衫,悄悄溜了出去,這宮中的防守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哪裡有明衛,哪裡有暗崗,侍衛們多久交接一次她都瞭然於心。
她一路躲躲藏藏,倒也十分順利的到了凰鸞閣,站在那大門之外,心中一片複雜,說起來她離開的也不算太久,但是心中卻感覺離開了好久好久了一般。
來到門前,上面大大的一個封字十分礙眼,她扯下封條,輕輕一推,門吱呀一聲緩緩開了。沉重的門就如同此刻她沉重的心情一般,寬大的長袍拖地,風帶起了她的衣袂,院中的一切都沒有變化,桃花開得正好,彷彿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般,故地重遊,心情格外沉重。
宮中一個人都不在,她不知道宮中的那些人都到了那裡,這幾****曾經旁敲側擊的朝着浣月打聽過,不過浣月以自己曾經在浣衣院當差消息不靈通爲由沒有告訴她,在這宮中有很多不能說的便成了禁言,那麼定是那個人下了命令。
也不知她們現在是死是活,又或者被髮配到了哪個宮裡當差,總之都是她當時的錯,她心灰意冷,偏偏要用自己的死亡來試探他對自己的心意。
事實證明,女人永遠都不要做些無謂的試探,不然終究傷心的也只有自己罷了。
她點燃了一盞宮燈,偌大的宮殿只有她一人緩慢的腳步聲,咯吱咯吱,聽上去有些讓人慎得慌,九卿卻沒有一點害怕,這是她的家,她曾經的家。
言語也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過往的種種都在眼前一一浮現,眼眶有些泛紅,她卻咬脣死死不讓眼淚掉下來,來到了曾經的寢殿。
站在門外,心情卻久久無法平靜,這個地方承載了她太多的記憶,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了門,意料之外的是裡面很是乾淨,沒有落灰,看得出時常有人來打掃的。
點燃了屋中的燈,淡淡的燭火頃刻間充盈了整個屋內,她坐在桌前,看着熟悉的景物,眼前彷彿還有侍女們打趣的情景,可是現在她回來了,那些人又去了哪?
心中的失落是如何也不能彌補的,她靜坐了一會兒,身子格外的寒冷,便站了起來,開始在屋中尋找起來,她不知道她到底丟失了什麼,反正直覺是很重要的。
梳妝檯前,她過往用過的首飾一一存在,都安靜的擺在,牀上的被褥也疊的整整齊齊,好像這屋中的主人只是暫時離開了,很快就會回來一般。
可是她知道,回不來了,一切都回不來了。
九卿像只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她也不明白自己要找什麼,一着急,腳在牀榻下面一踢,眼眸一閃,裡面似乎是空着的,她忙蹲下了身子,裡面果然有個暗盒。
從暗盒之中拿出了一本小小的本子,本子上的字跡卻是她親自寫的,她掠過一絲疑惑,既然是自己寫的,爲何她一點印象也沒有,是不是這個本子中記載了她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