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裡的人也都多少聽見了風聲,說是王爺將權力交給了顧公子,要從府裡選人。
誰不想出人頭地?以前王爺不管事,所有人都沒有未來,沒有奔頭,也就都和井底之蛙似的混日子,如今聽說王爺要幹一番大事業,正是缺人、用人的時候,誰不想趁這個機會加官進爵?再不賺些銀子或是在王爺跟前賺個臉熟也是好的。
一時間人心浮動,都想瞧瞧這顧公子有什麼手段。私底下議論紛紛就不說了,有少許頗有些本事的人便各顯神通,到處探問王爺究竟有什麼打算,顧公子又是個什麼打算?
可一連幾天也沒什麼動靜,只上面交待:各司其職。
說白了就是該做什麼做什麼,沒事別瞎作妖。
就連賀琮都有些心焦,她嘴上說得好聽,怎麼一直沒動靜?別光說不練,竟耍嘴皮子功夫。
他坐在顧衛卿的對面,看她悠閒的歪在榻上看書,打量她已經快一刻鐘了,可她就和沒事人一樣,紋絲不受影響。
賀琮起身就坐了過來,執起顧衛卿的手捏在手裡把玩。
顧衛卿連頭都沒擡,道:“王爺惹覺得悶,就去外邊逛逛吧。”
賀琮哪有心情,只纏着她道:“卿卿陪我。”
顧衛卿搖頭:“草……嘔。”
剛說了一個字,忙伸手一捂嘴。
賀琮情急之下,十分自然的端起痰盞,頗爲煩躁的道:“怎麼還這麼難受?孫正文那老傢伙不是成天吹籲自己是杏林聖手嗎?連個止吐的好法子都沒有?”
顧衛卿吐了一回,賀琮捏着鼻子叫人把痰盂倒掉,他又親手替顧衛卿倒了杯溫水,等她漱了嘴,才又替她輕撫後背。
顧衛卿這才道:“不怪孫太醫,他不是一早說過了麼,凡是孕婦,都要經歷孕吐。”
賀琮瞥她一眼道:“你也忒以的濫好心了,本王爲的誰?”
他當然不會因爲這點兒小事就砍了孫太醫的腦袋,還不是關心她嗎?
先時顧衛卿就有孕吐,賀琮以爲那就是最厲害的時候了,不想和現在比,那時只能算小打小鬧。
顧衛卿蒼白着小臉,可憐兮兮的望着賀琮,眼底,臉上,寫滿了“難受”。
賀琮也沒轍,只能怒目而視孫正文,威逼壓榨他,偏他也沒什麼好辦法。
他也頭大:“這個,凡是孕婦,都要經歷孕吐,只因體質不同,情況稍異……”
賀琮一拍桌子:“本王不管別人是什麼體質,有什麼差異,你現在立刻給本王解決了。”
“這……微臣無能。”他能有什麼辦法啊?別說他沒這方面的經驗,就是有,也沒聽說這止吐還有仙丹妙藥的。哪個女人懷孕生孩子不得經歷這些事?這纔剛開始,後頭的事一堆呢,各個都這麼興師動衆的,還都不生孩子了呢?
可這話他不敢說,不然非找抽不可。他硬着頭皮道:“微臣實是沒什麼藥到病除之法,還請顧……顧公子好歹忍着些。爲母則強,便是再難受,也不能粒米不沾,滴水不盡,不然母子俱都受損,怕是……怕是根本撐不到生產那日。”
還用得着他廢話嗎?後來有多惡劣、有多嚴重,賀琮自己都看出來了。這才幾頓飯沒用?顧衛卿小臉都尖了,那雙曾經熠熠生輝的眼睛現在如同蒙了塵的珍珠,除了柔弱、可憐,就再沒了別的光彩。
他看着這樣的她,心裡就一陣一陣的揪得慌。
賀琮一扭臉,不敢再看顧衛卿,這樣柔弱的顧衛卿讓他恐慌和駭怕,萬一真因爲孩子讓她有了三長兩短……
心頭驟然劃過劇痛,賀琮簡直被這個念頭嚇呆了。呸,好端端的,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無稽的想法。
賀琮使勁的盯着孫正文,道:“本王不聽你的託詞。”
孫正文無奈:王爺啊,微臣這真不是託詞,微臣是實在沒辦法了好麼。
“本王只要結果。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三天之內,若是沒什麼效用,呵……”
這一聲“呵”,直接把孫正文的心呵到了冰天雪地裡,他捧着自己胸口,猶如西子捧心,哀哀切切的道:“王爺,微臣……”
顧衛卿虛弱的勸賀琮道:“王爺,孫太醫已經盡力,您就別再逼他了,橫豎事已至此,就讓草民聽天由命吧。”
賀琮猛的掉過頭來,唬着臉道:“什麼聽天由命,你的命是本王的,誰敢跟本王搶?!”天王老子也不成。
一看他這如凶神惡煞般的嘴臉,顧衛卿嚇得往後一縮,結果就是立時又大吐特吐起來。
肚子裡沒有東西,吐得都是膽汁。
賀琮氣得心裡罵:個小兔崽子,這還沒生下來呢就這麼折騰人,是不是天生跟老子犯衝啊。
他在一邊虎視眈眈的瞪着,曹珠腿都軟了,顫巍巍上前遞了溫水過來,又替顧衛卿撫着後背,額頭上都冒汗珠了。
孫正文心下暗暗嘆息,憂心忡忡的對賀琮道:“王爺萬勿高聲,顧……顧公子食難下嚥,又嘔吐噁心,身心疲憊已達極致,若再施之以壓力,只怕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意思是顧衛卿都這樣了,您還擺着一張臉作威作福,這不是加速她的短命麼?
等賀琮和孫正文都走了,曹珠看顧衛卿面色慘白,神情怏怏的歪在榻上,她上前囁喏着道:“奴婢有止吐偏方,公子若信任奴婢,不若奴婢做來試試看?”
顧衛卿沒精打彩的道:“死馬當活馬醫吧,你只管試。”
曹珠倒笑了:“公子這是什麼話,您怎麼就成死馬了?奴婢別的不敢保證,這偏方家父曾經用過,沒有成千也有上百,不敢保證百分百的效用,起碼有個五成吧。”
顧衛卿自己身份就不尊貴,她不像孫正文,也不像賀琮,從來沒有瞧不起過偏方過。
賀琮是身份尊貴,從來瞧不起底下的賤民,但凡身體微恙,不是靈芝就是人蔘,否則不足以襯托他們的身份。孫正文則是一板一眼跟着院判學起來的,凡開一方,必有典籍可查,有醫案可循——治壞了,那是前人的遺慧,定是病人命該如此,怨不到太醫身上——所以他是絕計不會用什麼偏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