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一大早就起了,顧衛卿尚在酣睡,他親了親她的眉眼,又親了親她的脣,她不耐煩的用手揮了揮,只說了一個字:“困。”
賀琮低笑,到底放過她,自己起身。替她將被子掖嚴實了,趿了鞋出去,方源早在外頭候着了,一邊服侍他着衣,一邊小聲回稟:“昨兒周大公子那一晚上都沒睡,聽說是審了青暇一夜,她把郡主所作所爲全都招了。一大早外頭又有人送來消息,說是郡主在建寧府養了幾十個面首……還說顧公子,咳……周太傅都氣得吐血病倒了。”
賀琮眉峰一皺,罵道:“混帳玩意,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方源情知他罵的是周萱,也只能訕訕的道:“郡主畢竟還小,做事不夠周全。”
賀琮嗤笑:“有的人一輩子也長不大,鬍子拖地了,做事也周全不起來,個扶不上牆的爛泥,本王就多餘管她。”他想了想又道:“無端端的,不會突然曝出這樣的流言,肯定有人在後頭搗鬼。”
這搗鬼的人,除了與周萱一向不合的太子妃柳氏,也沒旁人了。
方源心知肚明,只能勸賀琮:“不如王爺早些回去吧。”待在建寧無風無浪,日子過得要多逍遙有多逍遙,可這纔回到京城就刀霜劍雨的,實在是讓人心顫。
賀琮瞪他:“蠢貨,把玉卿都牽扯進來了,擺明了是要和本王過不去,這都欺負到本王頭上了,本王卻一走了之,這不是擺明了告訴她們本王怕了麼?”
方源默了一瞬,問賀琮:“那王爺的意思是?”
賀琮傲然的道:“引君入甕,本王倒要瞧瞧,他們還能使出什麼手段來。”
方源卻總覺得不踏實,王爺和女公子本身就有諸多問題沒解決,如今又趟進京城這趟混水,不定亂成什麼樣呢。王爺這是過於自負啊還是過於自信啊?他自己的事還沒解決呢又把這許多人引進來,別回頭雞飛蛋打。
吃罷早膳,賀璋派人來請賀琮和顧衛卿,說是要賞雪觀梅。顧衛卿實在不想起來去湊這熱鬧,懶洋洋的蜷在火盆邊烤火。烤火也不閒着,用火鉗子在爐篦子上烤栗子。火舌時不時吞吐着栗子皮,弄得殿裡一股焦糊味。她也不嫌,眼巴巴的盯着,恨不能隨時用手把半生不熟的烤栗子拈起來吃了。
賀琮都穿戴好了,回頭看她這懶貓、饞貓的架勢,也忍不住失笑,伸手扣住她的腰將她抱起來放到膝上,道:“行了,好歹將就一回,露個面我們就走。”
顧衛卿掙扎了一下,道:“王爺放開……”
賀琮不滿:“你要是不願意去也成,橫豎昨兒本王也沒盡興。”合身將她壓下去就要扯她的衣裳。
見他又要亂來,顧衛卿拿手裡的火鉗子毫不客氣的敲了賀琮手臂一下,瞪他道:“草民沒說不願意去。”
賀琮一把將她手裡的火鉗子奪了,低聲喝斥她:“你居然敢對本王行兇?”
誰讓他對她動手動腳的?現成的武器不用,她傻啊?
顧衛卿陪笑:“草民哪敢?這不是手裡有火鉗,怕燙着王爺這才委婉的提醒一下王爺嗎?”
賀琮也只是嚇唬她,畢竟雖說結結實實的敲了他一下,可他又不疼,道:“那還不快點兒?你總不能叫大傢伙都等你。”
顧衛卿懊惱的道:“栗子馬上就熟了,草民還沒吃到嘴呢這就要走?”實在是不甘心。
賀琮忍不住笑,道:“真是個沒見識的,烤栗子有什麼好吃的?”
敢情他常吃,她可是頭一回吃到,聞起來就又香又面又甜,吃起來有一種“果然如此”的**。
賀琮吩咐方源:“去外頭買一包糖炒栗子回來,要快。”
方源笑道:“昨兒進京時奴才就準備好了的,只不知顧公子喜歡不喜歡,故此一早就煨熱了,想着待會進獻給顧公子呢。”
賀琮是個粗疏的,雖說他和顧衛卿一年多沒見,可他哪會買禮物討她歡心?倒是方源頗能體察女子心意。顧衛卿雖說一直是顧公子,可女子哪有不喜歡被人關心被人寵護的?是以他一進京就買了好些京城特產小吃,果然這就用上了。
顧衛卿眉開眼笑:“快拿來快拿來,早知有炒栗子子,何至於我一大早就冷呵呵的坐這自己烤。”
賀琮又心酸又好笑,鬆開她扶她坐起來,嘲笑她:“至於麼,你也不是追逐口腹之慾的人,一包糖炒栗子就把你高興成這樣?”
顧衛卿道:“不瞞王爺,自打草民離了建寧,就始終不敢懈怠,尤其是進了京,稍有不慎,便是殺身大禍,草民哪敢肆意?堂堂一個大男人,不管是明裡或是暗裡,偷吃糖炒栗子總是讓人不齒。”
她手指細長白晰,抓了糖炒栗子,手立刻就沾了黑,賀琮看着礙眼,將她的手扣住,道:“讓別人給你剝。”替她把手擦淨了,凝眸盯着她的眉眼,也只是輕嘆了口氣,道:“現在知道本王好歹還是有點兒好處的吧?”
顧衛卿眼睛盯着方源剝好的栗子仁,胡亂的點頭:“嗯,跟着王爺有糖炒栗子吃。”
賀琮氣得道:“慢點兒吃,別噎死你。”
說是這麼說,見顧衛卿眼睛四下嘰哩骨碌的望,順手就把手邊的熱茶遞到了她嘴邊。顧衛卿懶得伸手接,就着他的手喝了兩口,埋怨的瞪他道:“王爺能不能別在草民吃東西的時候說話?回頭萬一真噎死了草民,那草民不是死得太冤枉了?”
賀琮狀似無意的拿走茶盅,緩聲道:“你死得冤枉不冤枉,與本王何干?橫豎本王不日就要大婚……”說時瞥了一眼顧衛卿,言外之意:你死了本王正落個清淨。
顧衛卿很明顯地怔了下,眼神掠過片刻的茫然。
賀琮心都揪起來了,他自欺欺人的想,哪怕她什麼都不說呢,但凡有一丁點兒不願意不同意的表示,他都會收回自己剛纔這句話。
很可惜,顧衛卿旁若無人的把剩下的栗子仁放進嘴裡,道:“唔,那草民就恭喜王爺了。”說時起身,對方源道:“勞煩你累了這半天,多謝。我要換衣裳了……”
方源大氣不敢出,低頭道:“奴才這就退下。”
顧衛卿自行進了寢殿,賀琮保持着剛纔的姿勢一動不動,良久,傳來輕微的一聲脆響,茶盅裂了一道縫,溫熱的茶水慢慢滲透,灑了他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