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朗步子頓了頓,沒人察覺到他心底的頹廢和失望。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非要見顧衛卿做什麼,就爲了問一句“昨晚那人是不是你”?
他是一定不會承認的。
多麼匪夷所思的一件事,簡直荒謬到了極點,一直爲人稱道的玉公子,怎麼會是個嬌弱女子?一旦公之於衆,他可是要爲世人所唾棄的,牡雞司晨,從來不是件讓人欽佩和讚美的事,相反,只會如過街鼠,說她不安於室。
這樣百害而無一利的事,他爲什麼要承認?
退一步說,他承不承認,對自己影響有多大呢?蘇朗問自己,心底一片茫然。就算顧衛卿是女子又如何?他不承認,蘇朗也沒證據,他再怎麼叫囂也只是個無賴。
他若承認了,自己又能如何?娶她?呵,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吧。
蘇朗萬念俱灰,心裡沉得彷彿壓了一座山,他不知該如何應對,卻又不能不應,蘇朗轉身,下定決心道:“抱歉,我不能娶秦月。”
顧衛卿臉一沉,上前兩步道:“豈有此理,你這不是耍人玩兒嗎?三媒六聘,定好了的事,說不娶就不娶,憑什麼?”
蘇朗調兒郎當的道:“不娶就是不娶,我一向就是個無賴,你也不是頭一天知道。我就不娶,你能奈我何?”
顧衛卿直直的盯着蘇朗,眸光中映襯着他的狼狽和顧衛卿的失望,讓蘇朗無所遁形又心如針刺。他想,顧衛卿一定會說:是我錯看了你,枉我當你是兄弟。
如果她真這麼說,蘇朗怕自己會上去揍人。她自己又是個什麼好東西?沒廉恥沒自尊沒骨氣沒良心,她憑什麼指責自己?
顧衛卿什麼都沒說,只眸光漸漸轉爲漠然,蘇朗明白那意味着什麼。從今朝以後,她將視自己爲路人。
蘇朗只恨自己鬼迷心竅,禁不住秦月的溫柔和迷惑,他更恨自己昨天晚上把持不住自己,被顧衛卿迷了心智。
枉他常常自作聰明,以爲自己混跡江湖這許久,也算是人精,只有他坑別人的,沒有別人坑他的,結果就被顧衛卿坑得這麼徹底。
蘇朗握緊拳頭,剋制住了想要衝上去質問顧衛卿的衝動,呵笑了一聲,道:“顧衛卿,你真他媽無情無義。”
蘇朗的婚事告吹了,不只如此,他還搬出了顧家。旁人問起,他一個字的解釋都沒有。有人罵他不知惜福,蘇朗只冷笑,有人罵他背信棄義,害了好好的姑娘,蘇朗只灌酒,有人罵他不講義氣,對不起顧衛卿,蘇朗醉得呼呼大睡。
衆人問起顧衛卿蘇朗爲何拒親,她一臉疑惑:“我並不知情。”
蘇朗成日買醉,喝醉了就露宿街頭,好在這會兒是盛夏,不會凍死人,但街上夜晚蚊蟲甚多,蘇朗的臉上、身上盯的全是大包。
顧衛卿處於放任不管的態度,他願意回顧家,她照樣好衣好食的供給,他不願意回顧家,那也隨他愛去哪混就去哪兒混。
賀琮對蘇朗親事告吹一事一點兒都不意外。除非他是瞎子,否則絕對不會棄了顧衛卿選擇秦月。
他假模假樣的對此事表以關切,問顧衛卿:“好好的一門親事,怎麼就不成了呢?”
顧衛卿要多無辜有多無辜,比蘇朗還委屈,比秦月還義憤:“誰說不是,秦月雖是個丫鬟,可顧家從未有過苛待,不是草民誇口,秦月溫柔賢良、細緻能幹,不敢說比大家閨秀,可總比小家碧玉強得多吧,怎麼說那也是當之無愧的賢妻人選。唉,說起來都是蘇兄有眼不識金鑲玉,草民到底只是個義弟,很多話,沒法說,說了他也不聽,鬧到現在這樣,倒像是我做了什麼虧待他的事一樣。”
賀琮微笑:“清官難斷家務事,你也爲難。”
顧衛卿一副遇到知己的模樣:“還是王爺聖明。”
賀琮是真看顧衛卿來氣,她怎麼做到的?人心反覆,她變得未免太快。賀琮都不免替蘇朗心寒,那個傻子,被顧衛卿利用而不自知,一朝沒了用處,立刻卸磨殺驢,當真是可憐。
不過他若不可憐,可憐的就該是自己了。
賀琮最大的疑惑就是,顧衛卿精心豢養蘇朗這些日子,究竟圖的什麼?就爲了一夕魚水之歡?
特麼的她要就圖這個,早說啊,自己不能滿足她是怎麼着?她要說她是女人,他巴不得拍手稱快呢,何必自甘下賤,找蘇朗那麼個街頭小混混?
特麼的,她怎麼就有膽子揹着自己私下養面首呢?
什麼玩意,她當她是公主呢?嗯,更得把她和周萱隔開了,絕不能讓她受了周萱的影響,女人麼,還是得有點貞操觀念。
賀琮氣恨得咬牙切齒,面上卻裝做無動於衷,在沒摸到顧衛卿底牌之前,他並不急着挑破她的身份。
她和蘇朗鬧掰了,正合賀琮的心意,免得衛剛一時疏忽,又給她和蘇朗以可乘之機。
賀琮藉機敲打顧衛卿:“這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本王瞧你那丫頭,叫什麼來着?秦月,算是倒八輩子黴了。說來說去,這事全賴你,不是你亂扯紅線,亂點鴛鴦譜,也不會害了人家。”
顧衛卿不平:“哪是草民牽的紅線,分明是蘇兄自己相中了秦月,二人郎有情,妾有意,難道草民還要棒打鴛鴦?草民做不來這種蠻橫不講道理的事。”
賀琮躺槍了。他心道,誰知道那叫秦月的是不是你顧衛卿故意用來勾引蘇朗的?
他使勁往下壓了壓火氣,好笑的道:“你還記恨着本王呢?”說時臉色一沉:“既然說到這兒了,本王不妨直接告訴你,你和你那小表妹本就不是什麼良緣,早斷早好,免得貽誤人家姑娘的終身。你既已是本王男寵,就一輩子都是本王的人,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如今你最好夾緊尾巴,仔細着些,敢在外頭勾三捻四,本王廢了你。”
顧衛卿悚然一驚,心有餘悸的陪笑:“王爺多慮,草民豈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她早盤算好了,蘇朗暫時是不能用了,至於以後,再說以後的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