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 白菜包小狐妖頗有些苦惱憤懣,孃親口中的師父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妖怪。其實,她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呢?左右在孃親那裡, 名字委實用不到。
可孃親不需要名字, 他卻需要名字呀!他既然長伴他左右, 就要動動狐狸腦筋, 該怎樣稱呼他!
孃親最近常常生氣, 罵他一聲壞師父!可他看着也並不那般壞啊,即便孃親是最親的人,他也不能如孃親那樣對他, 怪揪心的…
更何況,他根本不許他如她一般罵他“壞師父”。這也便算了, 那換個稱呼也罷。正白菜包當千絲萬縷的迷茫之際, 屆時, 孃親的操勞師叔來了,在她面前, 他稱他一聲師兄。這個名頭聽起來倒也馬馬虎虎…
委實沒有法子,他喚他什麼纔好呢?不得已,就叫“師兄”吧!他跟着他的時候,左一口右一口的師兄叫着…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妖, 司命拿白菜包委實沒辦法!也不能告訴他, 他的真實身份。否則, 白菜包前腳離開, 後腳阿梨便會將司命這個名字四處抖落。她雖不不肯相信他是神仙, 認定他是妖怪,而說者無意, 聽者有心,他們日後在人間休想安生了,在她沒有修成仙身之前,還是算了吧!
白菜包想過,師兄這個稱呼他若不允,他就不理他了,然後再來粘着他,重新叫他師兄!
總之,在一家三口匪夷所思各懷心事中,不知不覺間,已是一月過後。伴着阿梨的身子漸漸好轉,白菜包小狐妖便更想着不能只纏着“師兄”,也該纏纏孃親…
是日清沉,他在她嬌小的腹上踩來踩去,阿梨將將睡醒,就看到這樣的場景。本想將他趕下去,可他小小的狐身,踩在身上幾乎沒有重量!如此粘人的小小混蛋,她也是拿他沒轍,只得有一句沒一句的與他搭話…
“孃親,孃親,我要隨師兄去打妖怪,明日我就不來了,你一個人在這裡不要太過想念我們…”
“什麼?師兄是誰?”
“就是孃親的師父呀!”阿梨果然是個沒想沒肺的人,輩分都亂成這樣了,可這不是她關注的重點,只厲色斥責白菜包道,“不許去…”
阿梨的聲音不寒而慄,師父已然一個月對她愛搭不理的了。此時,他責無旁貸地成了她眼中的鐵桿壞人!她咬了咬牙,“你究竟是哪一夥的?師父是…壞人!”
白菜包是個妖精,本該萬分精明的,但畢竟還入世尚淺,不明所以地辯解道,“可是我們是去打更壞的人呢,孃親就讓孩兒去嘛!”
“打誰?”阿梨的心思雖萬味雜陳,可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師兄說了,他的名字叫…嗯…,他叫什麼來着?對,“親爹”,我們去打“親爹”。”
“親爹?”懵懂天真不理智如阿梨者聽得雲裡霧裡的!
但凡是小孩子,都是極其歡喜新鮮事物的。尤其是未知的世界,他們有着無比的憧憬。
就彷彿白菜包小狐妖,聽聞有一種叫“親爹”的東西亦或是動物,正樂不思蜀地要與孃親道別,而後跟隨師兄去抓親爹。誰知,她就是不許他隨他一起去。就這樣,一人一妖相互辯駁,折騰了好一會兒…
他反覆地軟磨軟泡了幾番,阿梨堅決不爲所動。直到,他眼看着她就要生氣了…
見阿梨眸子上挑,目漏怒色,白菜包終於不敢再惹孃親動肝火,乖乖地坐在她身側,兩隻狐狸眼瞬間失去了光澤,只竊竊地垂下頭數着尾巴,“孃親,你不要生氣,孩兒不去便是!”
也不知怎的,阿梨見他那蔫了吧唧而又不知所措的小樣,莫名地竟有一股說不出的揪心,“哎!我只是不許你隨師父那廝一起去,不代表你不可以隨我一起跟蹤他,我們去捉姦可好?”
“孃親,是真的,捉姦是什麼意思,一定很好玩吧…”白菜包激動地立刻跳了起來!
“嗯,真的!其實我也不大清楚,和捉迷藏差不多吧。師父那廝肯定是去做壞事,也就是說,師父正在做壞事的時候,我們將他找出來,然後抓個正着。搞不好,還會讓他現了原型!”
“只是,耽擱這麼久,師父那廝恐怕已經走遠了,不知我們能否追得上他,又到哪裡去尋?”阿梨深深一嘆,“壞師父!”
白菜包再次跳到她的懷裡,用爪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道,“師兄那廝的氣味我聞的出,嗯…孃親,你別急,跟着我就好!”
即便能夠尋得到他的路線,但還是趕不上他的速度。然事到如今,還是要去看看。他究竟親的哪門子爹!
是以,阿梨收拾了兩大包行囊,裝了百餘來個素菜丸子,估摸着夠她們娘倆吃個三天三日了。只是三日過後,若還是找不見師父,就只得去尋吃飯的酒家了。也不知師父那廝是否路過山下的酒家亦或是包子鋪之類的!
若是他一路踏着妖氣直飛,他要親…爹還是親誰的,當真不好捉,可是苦了他們了!
無論如何,她們跟定他了,甭管他上天入地,他總不至於飛個不停吧。
九尾狐本就擅長辨別氣味,更何況他是狐妖呢!
就這樣,他們一路跟着,雖搭不着他的影子,白菜包卻是沒有丟失了他的氣味。那氣味是一種淡淡的清香,據孃親所說,也只有法力無邊的妖纔有呢!
“孃親,師兄他是什麼妖呀?”
阿梨是一個比較有文化的小丫頭,她在村裡雖未讀過什麼書,但師父那廝沒少搬弄書籍讓她讀。她想起了一個成語,與她身邊的這隻小狐狸正相配-狐假虎威!
“師父是妖怪這件事呢…是一個秘密,一般人都不知曉,所以你也不要出去亂說!”
“好吧,可是,孃親,都有誰知道他是妖呢?”
“這個…嘛!”阿梨沉吟了片刻,她還真沒想過!總之,不用照妖鏡就能判斷出他是妖的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們都是像她這樣深藏不露的。
既然孃親不答,他便換一個話題,“孃親,天上掉下來的是什麼東西?”
下雨了,出門忘記帶傘,“快,我們到前方的廟裡躲一躲!”
“阿嚏…”白菜包一邊要聞着氣味,一邊頂着雨水在她身後奔跑,猝不及防地被嗆了滿鼻。
阿梨頓住腳步,回頭望了望那個本該潔白的小狐狸,被雨水澆的,絨毛邋遢,簡直沒個狐狸樣。難免又一陣揪心,“過來吧…”她下意識的伸出兩隻手!
從出生以來,孃親還是第一次主動要抱他呢,他的心情簡直美麗到了極點。一個縱身便竄入了她的懷抱,“孃親,我們不是急着跟蹤師兄嗎,還要捉姦呢!”
阿梨抱着他繼續向破廟奔跑,邊跑邊道,“雨停了再捉吧…”
……
待他們趕到了破廟內,卻發現避雨的不止她們,此間還有一個華髮鬚眉老者,看起來很高深莫測的樣子!
老者閉着雙目,凝神打坐。可他那神凝得委實不大地道,將將有人來過,他便聽到了動靜,頗有幾分忐忑不安的姿態。
他轉過頭來,望向來人,雙眼依舊緊咪着,只是嘴角訝異地抽了又抽。他抽了好一會兒,又仔細聞了聞,竟大驚失色地一躍而起,“你…你…你,是你?”
阿梨聽到那老者的咋咋呼呼,什麼你你你的,她一陣愕然,“誰?我認識你嗎?”
“不是說你,你旁邊….啊…”
白菜包在一旁更是沒弄明白,據說自己不是出生不久嗎?此前都是在孃親的胃裡裝着,哪裡見過什麼人呢?可那老者根本就不等白菜包開口,拔腿就向雨中奔去,像將要沒命一般,“啊…”得異常悽慘,他不顧一起地向雨中逃去,轉眼間沒了蹤影!
那華髮老者怎會見了白菜包,就受到如此的驚慌,還拼了老命地向瓢潑的大雨中逃,惹得阿梨與白菜包皆是一驚!
尤其是阿梨,即便她再沒心沒肺,見有人這般匪夷所思,還是難免百般懷疑!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到底去了哪裡,這個人是否與師父將要做的壞事有着莫大的干係?
一念至此,阿梨正要不顧一切地向外追去,卻聽白菜包小狐妖腹內一聲咕嚕嚕的響動。
還來不及分清狀況,就出了狀況!他頗有些難爲情地望着她,粘在臉上的狐狸毛全然不知所措!
阿梨轉過頭來,意識到自己太過專注於弄清楚那老者的蹊蹺,卻忽略了他們已然半日沒吃東西了!
她停下腳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而後打開包袱,“菜包,你餓不餓,先吃個菜丸子!”
白菜包的臉刷得紅了,掩在白色的皮毛下,倒也分不清顏色!孃親竟不知他是肉食動物,這可如何是好!如今自己妖力不足,還修煉不到雜食的地步,該要怎樣向她說明。其實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他只知道菜非我所欲也!既然是自己親孃,那便有什麼說什麼,“孃親,你帶的可都是菜丸子?”
師父的那座妖山就是肉少,他們趕路匆忙,連像樣的食材都難得尋,哪裡有那麼多肉呢?“沒錯,白菜餡還有蘿蔔餡的丸子隨你挑,都很好吃呢!”爲了先吃爲淨,阿梨率先吃了一個蘿蔔餡丸子,“吃飽了,有力氣了,我們先去追上那老頭…”
隨後,她將一隻丸子遞給白菜包,可他卻搖了搖頭道,“孩兒不吃菜,要孃親的奶喝!”他早在孃胎裡隨她滿集市逛蕩之時,就聽聞小孩子是要喝奶的!
阿梨面色一沉,“不聽話,揍你,還不快吃!”
她簡直是逼良爲娼,沒聽說哪個肉食動物能逼成素食的。其實,在阿梨眼裡,是有成功範例的,師父那廝不照樣是肉食動物,還不是吃菜吃得不亦樂乎,誰說狐狸就一定要吃肉,他再敢不吃,她要當真管教他了…
白菜包伸出兩隻爪子,緊緊地抱住她的裙腳,“孃親,孩兒當真吃不下!”
“小孩子不許挑食!再不吃,我一個人走了,將你丟在這裡喂老虎!”她小時候每次不肯吃蘿蔔,孃親都是這樣嚇她的。導致後來,她竟然也習慣了蘿蔔呢!
言罷,阿梨作勢撇下他,就要向外走,這下倒是當真嚇壞了白菜包。他忙接過她手中的菜丸子,一口吞了下去,末了伸出舌頭給她瞧,“孃親,都吃光了,再也…不餓了!”
阿梨見他那不情不願的樣子,簇了簇眉,低下頭拍了拍他的狐狸腦袋,“好吧,因急着趕路,倒是委屈你了!等捉了那老頭,再捉了師父的奸,就給你買愛吃的!事不宜遲,我們快些走吧!”
白菜包望着廟外,傾盆大雨,還伴着雷鳴電閃,頗有些膽怯地縮了縮,“可是,孃親,還下着雨呢!”
“哎,夜長夢多,雨大夢也多,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還是快些追上他要緊…”
既然孃親執意要火速追趕,那便追吧。然白菜包只覺得腹內有些怪怪的,跟上去的樣子頗有些不自然。阿梨只道他怕雷,其實她也很怕。可事關重大,不追不行,到也難爲他了。
心中忽有一股不忍,她索性又將他抱在懷裡,而後方向老者倉皇出逃的那處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