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百里青萍省親的時候,直接拿着身份壓人,把黛黛她們都趕出府了?”百里九歌道:“不對,只怕是趕盡殺絕了吧。”
“是啊,全給殺了。”鴇母多少覺得可惜,“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就算是品行差了點,也還是韶華的好年紀,這說沒就沒的,搞得我也不好受。”
百里九歌勸道:“逝者已矣,你別想了,而且就算當時百里越在場,也不會爲了黛黛她們幾個去惹百里青萍生氣。”
“是啊。”鴇母嘆了嘆,略帶質疑的說道:“倒是你,我記得你從前不怎麼喜歡直呼你爹的姓名。今日朝歌城破,聽說你爹被河洛女帝折磨死了,對這事你就沒一點難受?你不怕百姓們嚼舌根子說你是蛇蠍嗎?”
百里九歌也不想瞞着鴇母了,便實話實說道:“百里越不是我爹,他讓外室養我,是爲了報復的。”
“報復誰?”
“報復我真正的父親,百里嘯。”
鴇母倒抽了一口氣,捂着嘴巴愣了半晌,才明白這其中一定有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百里九歌這會兒也沒別的事做,便把自己的身世講給了鴇母,避過了愈月夫人的真實身份,也沒有多提墨漓。
待講完了,望着鴇母的嘴張的像是雞蛋那麼大,百里九歌憋住笑意,忽的不知爲何就想到了顧憐,索性把在顧憐身上發生的事也說給了鴇母。
鴇母喟嘆:“顧憐那孩子的命是真苦,她纔剛出生,她娘就被家裡人給趕出家門,只好抱着她投奔到芳菲館。”
顧憐的娘?怎麼從前都沒聽鴇媽媽說過這方面的事呢。
在百里九歌忍不住的追問下,鴇母銜了口茶,接着便一股氣講了起來。
“顧憐的娘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她來芳菲館的時候,顧憐才剛滿月。我見她們母女被人掃地出門怪可憐的,就收了她們,讓顧憐她娘管飯點茶水上的事。”
“那顧憐的娘後來哪裡去了?”
“後來呀……也沒什麼後來,說到底還是那女人命苦,她剛來芳菲館,見了當時花街柳巷流行起洛水仙子的刺青,就請刺青師給顧憐刺了一個。結果那刺青師看上顧憐的娘了,刺完了刺青就逼着顧憐的娘回去給他當小。顧憐的娘不幹,把那刺青師惹怒了,竟是跟她打了起來。這一扭打,那刺刀子意外刺中了顧憐她孃的心臟,大好一個人就這麼沒了。”
這段故事鴇母從沒有講過的,就連顧憐也不知道,百里九歌吃驚的想了想,問道:“鴇媽媽爲什麼不告訴顧憐?”
鴇母有些無奈的說:“是她娘臨死前囑咐我了,讓我收養顧憐,不要給顧憐講父母的事,不能逼顧憐賣身,還要將顧憐一直留在芳菲館中,絕不能把她嫁出去。”
百里九歌不免覺得奇怪,“顧憐的娘真的是這麼囑咐你的?前兩條就算了,第三條也太奇怪了不是?哪有母親臨死前還想着把女兒留在青樓中不能從良。”
“我也是
一直沒想通這點。”鴇母放下茶杯,一杯茶見底了,她招呼了龜奴過來添茶,又說:“顧憐的娘還說,如果神靈保佑,將來會有富貴之人來帶走顧憐的,讓我只管留着她便好。可是就因爲河洛國皇女那事,顧憐也呆不了芳菲館了,後面的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我只好爽約了。”
百里九歌道:“別說什麼爽不爽約的,你又不是仙神,還能預料到每一件事不成?”
只是聽鴇媽媽說的這些,百里九歌覺得事情應該不簡單。如果顧憐的娘還活着,自己一定會衝去她的面前,打破砂鍋問到底。可惜人已經死了,事情也只能這般。
百里九歌明媚的一笑:“這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管怎麼說,顧憐既然在西岐,便是離我近,你擔心的事就由我百里九歌替你留心着。”
鴇母咯咯笑道:“這麼率性就答應了,那正好,我也不內疚了,後面的事就全交給你了。”
啥?百里九歌覺得自己怎麼像是被耍了呢?瞪了鴇母一眼,嗤道:“真是誤交損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差勁。”
“女人壞纔有吸引力。”鴇母拈着蘭花指,嫵媚的誇耀。
百里九歌無語,朋友嘛,就不爭了。還是繼續喝茶吧,喝茶談天,這纔是該做的事。
與鴇母繼續聊着,這其間芳菲館的妓子們都衝下來見百里九歌,有些是原本就認識的,有些是新來的,百里九歌都熱情的與她們噓寒問暖,執着她們的手說了很多。
約摸一個時辰後,妓子們要留百里九歌吃晚飯,百里九歌搖搖頭,笑着說自己還得回去墨漓身邊,便拱拱手,道了珍重,洋洋灑灑的離開芳菲館。
出了花街柳巷的時候,正是斜月西沉時分,離完全黑下來還有些時間。
百里九歌沒有立刻回去,而是步到了城中的一間破爛酒肆裡,尋到了在這裡接頭的丐幫兄弟。
丐幫兄弟好些是見過百里九歌的,這會兒見她踏足進來,連忙過來迎接,“黑鳳姑娘,真的是你啊?”
“是我。”百里九歌笑着拱手,隨後簡明扼要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極陽之女的事,周國那邊的丐幫兄弟肯定和你們說了,麻煩幫我多盯着點。”
“黑鳳姑娘,你倒是來得正好。”一個乞丐拍着桌子,很是興奮的說。
百里九歌問道:“怎麼了,我來的正好?是你們正好有好消息要告訴我?”
“當然是好消息!”乞丐高興的說:“這段時間我們也都幫着黑鳳姑娘呢,大家時不時就盯盯極陽之女的事。這不?這兩天有個逃難出朝都的風水先生,叫什麼聶半仙的,卜卦技術一流,是昭宜帝御用的。我們兄弟逼着他卜卦,他說極陽之女現在就在朝都城中。”
“真的?”
這個消息,讓百里九歌的心頭的喜悅如翻滾的浪潮。極陽之女要是在朝都的話,那不就搜索範圍小了很多,也能節省許多時間嗎?
因着這消息過於有利了,百里
九歌反倒有些不放心,她問乞丐們:“那個聶半仙既然是殷浩宜的風水師,會不會人品很差,誆了你們?”
乞丐自信的說:“這怎麼會呢?我們可是把他打到半死不活才問出來的,他要是真想死,我們一定成全他。”
百里九歌頓時烏雲蓋頂,一羣老江湖圍毆一個算卦的,這傳出去真的好嗎?
算了算了,眼下便相信了吧。百里九歌拱手,大喇喇的笑道:“謝謝你們,後續的事情煩請你們繼續幫我盯着點。我先回去把這事告訴墨漓,我們得儘快找到極陽之女。”
從酒肆走出來,百里九歌的心情好了不少。眼見得太陽也快要落山了,這朝都城的晚景總是這般壯闊又蒼涼。百里九歌會心的笑了笑,大步流星而去。
在途經右相府門口的時候,望見容微君牽着容儀,從右相府中出來。
容儀正抹着眼睛,臉上沾着些亮晶晶的淚珠。
昔日奢華的大家族,自從被抄家後,都搬到了寒酸的新府邸去,這廢宅也被查封了。親眼目睹過容家從盛衰到寥落,容儀睹物傷情,落下眼淚。
“儀兒,別哭了。”也只有容微君,在這種時候還慵懶的笑着。
他給容儀擦了擦眼淚,無謂的回望了宅院一眼,轉眸的時候,正好和百里九歌對視上。
百里九歌忙喊道:“小容、容儀。”迎了過去,與他們會合。
一路上也沒說什麼話,容儀嚶嚶的哭泣聲,倒是與朝都百姓們的釋然神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百里九歌拍着容儀的肩膀,笑道:“想開點,日子還要過下去的不是?容家雖然輝煌不再,可除了容暉,剩下的人還住在朝都呢。你要是想回家自然可以回去,不想的話,有小容帶着你看外面的世界,不也挺好嗎?”
容儀抽了抽鼻子,努力的笑道:“九歌姐姐,我不哭了。”
“這就對了。”百里九歌拍拍容儀,見容微君還笑得逍遙,忍不住嗤道:“怎麼覺得你沒心沒肺的!”
容微君慵懶的說:“盛者必衰是自然道理,我過於感慨也沒用不是?就順其自然嘛。”
“那你就順其自然吧。”百里九歌笑答。
卻道周軍拿下朝都後,原本墨漓可以暫時住在宮中的。但墨漓不喜歡奢侈浮華,更不想將這種風氣傳到士卒身上,故而殷浩宸請墨漓暫時住在他的王府中。
剛巧百里九歌也想和吳念念兩個一起帶孩子,便欣然接受了。
這晚,百里九歌把白天自己的行程都告訴了墨漓,講了顧憐的事,也說了極陽之女的下落。
墨漓召了御雷來,讓他帶人全城搜查,儘快找出陽氣重的豆蔻女子。
很晚的時候,百里嘯才從奉國大將軍府回來。奉國將軍府的事宜,有百里未明打理,百里九歌也不擔心,只是有些心疼大哥,知道他難受。
她攙扶着百里嘯去廂房,跟爹孃說了一會兒話後,便回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