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境內,秋收忙碌的時節裡,天晴氣爽,農人習慣趁着好天氣搶收。這時候曬穀子的曬穀場也不是家家都有,所以更是要安排好時間,這時農村沒有水泥地,曬穀場被農人稱作蠟坪,因爲表層像是鋪着厚厚一層蠟,打磨得十分光滑整潔。
因爲搶收,加之天氣好,不時有人中暑,高家村的農人最近都聽說附近有個三十幾歲的赤腳醫生,正想着讓村裡的人去訪一訪,不想這赤腳醫生今天農人在高家村看到,自然,這赤腳醫生就是浮蘇。到了高家村浮蘇連着看了幾個人,確實都是中暑的症狀,有兩人還特別嚴重,因爲長時間的營養不良,農人大多都有這樣那樣的疾病纏身。
這時候,人均年齡極低,遠不到浮蘇出生時候那樣動輒八九十歲。浮蘇自然不能一一去施藥,而是遍訪村中水井,找了一口水質特別好的泉水井,在井口布下陣法,打出水井的水都能沾上些許靈力。又哄得村裡的人每人每天都來喝上幾大碗,然後纔去治那兩個特別嚴重的病患,對浮蘇來說,這些也不過是幾盞茶的工夫,看完後農人留浮蘇吃飯,浮蘇自然不肯。
但此時天已黑,農人淳樸,不肯讓醫生走夜路,浮蘇便說不要緊,仍是要走,她有修爲在身,說服農人本就是易事。卻不想太陽完全落山後,浮蘇卻從高家村裡嗅到一股濃郁的陰氣,浮蘇遂問農人:“村裡是不是有人最近不太對勁,瘋瘋癲癲,或者和平時不一大一樣的?”
“醫生,你問着了,村東頭老王家的閨女最近中了邪,白日裡睡覺,夜裡起來嚎,嚎得鬼慘鬼慘的!”
“可不是,昨天晚飯吃過我去老王家借谷車。差點被老王家閨女嚇死。溜着牆根走,看到我進來陰風慘慘地笑,笑得我一身的雞皮疙瘩。”
“咋個,醫生,你還曉得收驚喲。”農人說的收驚就是請神婆,無非就是跳一跳,化張符水吃一吃,真要是中了邪,其實一點用都沒有。當然,不排除真的學得有術的。或許就能管住。畢竟神州大地地廣物博。出現點什麼奇人異事也並不驚奇。
浮蘇想想,便打算客串一下,那陰氣已經十分濃郁了,如果今天她遇上卻不管。不出多久,這村子裡估計就得沒活人了:“我去看看吧,其實這也是病,中醫講外邪入侵,正氣不扶。”
村東頭老王家知道浮蘇上門來是給閨女看毛病的,趕緊把人迎進來,雖說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卻還是捧了一碗自家採的茶來,又捧了新下的米做的米糕讓浮蘇就着茶吃。浮蘇見一家人殷殷看着自己。盼着她吃上一口,不由得含笑低下頭,拈起一塊米糕吃了。新下的米有着無可比擬的清香,取的是不曬的米磨成漿上鍋蒸,就是什麼也不放。也清香甘甜得讓人口齒生香。
吃兩塊米糕,老王家婆娘才收拾完出來,一家人這才把浮蘇請進去。浮蘇在外間其實已經查看過了,這時進來直接就是一張符打過去,然後學着電視裡演過的那樣:“孽障,還不滾出來。”
一團黑煙便從那老王家閨女身上滴溜溜滾到地上,不消片刻便化作一個年輕姑娘的模樣跪倒在地。這麼來一出,不僅是老王家兩口子並着兩個大小子被嚇了一跳,連浮蘇心肝都一顫,差點就喊出來——她在滄海界都沒見過鬼啊!
滄海界,有關於山鬼的傳說,但流光都沒見過鬼,可見道宗也沒見過,所以鬼真的是稀罕貨色呢。浮蘇看着那女子,面容清秀,穿着一身紅衣裳,頗像是鬼片裡的角色:“存心不善,這時候跪着有什麼用,悔之晚矣麼,還真是晚了。”
“仙師,奴家……奴家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你不得已就能傷人,若不是我來得及時,不出幾日整個村裡就要無一活口。你身上業力深重,怕不是頭回這麼幹,我沒一來就下殺手,不過是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業力深到已隱隱可引得雷來劈。你當你吸完整個村裡所有活人的陽氣之後你還能有好,天道皇皇,必降天雷劈你。”浮蘇說完,天道不知道多配合,大晴天的,月朗星稀,偏響起一聲悶雷。浮蘇眯起眼,暗中罵道:天道你個賤人!
天道君表示,他早被罵成二皮臉了,賤人這樣的話既不痛也不癢。
這一聲雷響,把老王家一家都給嚇跪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口稱“仙師”。浮蘇掃一眼,低嘆一聲,給老王家閨女打了一道靈力,然後也不與老王家多說什麼,帶着那女鬼,就在老王家一家的磕頭聲中遙遙遠去。
那女鬼中了浮蘇的符,想跑都跑不了,浮蘇本來就沒想弄死這女鬼,她還想帶回去給天宸看個新鮮呢。出了村子到林中,浮蘇祭出流光來,流光一看到女鬼也十分驚奇地繞着女鬼飛幾圈,在女鬼快要嚇得魂飛魄散時纔回到浮蘇身邊:“異端,這是鬼吧,人死後陰怨之氣凝結成的,道行這般低微,怪不得作不得魔呢。”
噢,原來,滄海界的鬼最終都修成了魔,魔鬼魔鬼,鬼在後魔在前:“你管那麼多作甚,快些回崑崙,這麼晚不回,只怕天宸和入微都在等着。至於你,流光,我能拿什麼裝她?”
“蘊魂珠既可,不過她身上業力太重,可能進不了,你先給她一劍,洗去她身上的業力。啊,對,你先跟天道說一說,她業力這麼重,隨便洗會用你的功德氣運來抵。”流光說着又繞着女鬼轉悠了一圈,嘖嘖稱奇。
浮蘇跟天道君說兩句後,便照着那女鬼就是一劍,真源劍意用一分都不到,浮蘇還頭回用這麼少的劍意:“別躲啊,給你消業力呢,估計日後你也沒有吸人陽氣的機會了,記住一件事,我要不是沒見過鬼,早一劍結果了你。”
那女鬼哪裡敢躲,又哪裡躲得過去,只能扛着那一分劍意,真源劍意化作雨霧淋下來,女鬼原本十分驚恐,但雨霧一碰觸到她時,她便瞪圓了眼睛。原來這雨霧一襲身,她竟感覺渾身都輕了千萬斤一般,一時間竟有些飄飄欲仙起來,待雨霧完全消去,女鬼又跪下來:“奴家玉屏,謝過仙師。”
“業力我雖爲你洗去了,但你若再敢犯,只會加倍又還施於你身,介時天雷之下,魂飛魄散,再不入輪迴,這後果你記住便是。”浮蘇說着取出蘊魂珠來,喚女鬼過來,眨眼間便將女鬼吸進了蘊魂珠裡。
回到崑崙時,已漫天星輝並月華,天宸看到浮蘇回來便道:“怎麼今日這般晚,要不是知道此界沒什麼能威脅到你,我還當你出了什麼事。”
浮蘇先抱了入微,才與天宸一道坐下,然後才取出蘊魂珠來,遞給天宸看:“你看,我今天捉到一隻鬼,我在滄海界和真仙界都沒見過呢,天宸,你可曾見過?”
真是見鬼,天宸不免搖頭輕嘆:“不曾,三千大世界,十萬小世界自從有道門後便鮮少還能見到鬼怪滋生,至真仙界這樣的上界,妖魔鬼怪皆不可見。”
這時,浮蘇將蘊魂珠裡的女鬼玉屏給召喚出來,玉屏一出來,沒看到別的,先看到天宸,在玉屏眼裡,天宸渾身上下莊嚴寶光,金芒閃閃,她連忙飄得遠遠的。如果說浮蘇只是術法能傷她,天宸則是連坐在那不言不動對她都是莫大的傷害:“仙……仙師。”
“別怕,不把你怎麼着,要想把你怎麼着,我犯得着給你洗去業力。”浮蘇停了停,又接着說道:“那是天宸,你這麼怕他做什麼,難道他還能吃了你。”
“這……這位是佛身,不吃奴家,光是坐在那奴家也不能近身,身有寶光,如奴家這等陰鬼最不能見此。”別說是天宸這直接就是佛身的,就是佛門寺廟,像玉屏這樣的陰鬼也不敢靠近。
“我爲什麼看不出來有什麼寶光?”浮蘇又把天宸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她怎麼也看不出來。
流光答了浮蘇的疑惑:“有所懼才能看到,你又不怕這個,不過佛身寶光若是刻意展現你也能看到。”
浮蘇看向天宸,天宸點點頭,卻看向玉屏:“此界的妖魔鬼怪你可曾見過其他?”
“奴家見過,但我們素日裡不相見的,如奴家這般的陰鬼多靠吸食陽氣爲生,倒總能碰上。至於妖魔,奴家只遠遠見過,不敢上前,怕被吞食。”玉屏答道。
“她現在這樣能投入輪迴嗎?”浮蘇問天宸。
“已洗去業力,自然可以,只是,她必然不肯。若心中無執念,早已散入天地間,如何會存至今朝。況且,她也清楚業力雖已洗去,犯下的過錯卻並不會消失,若入輪迴,十世悲涼才能償還今生罪孽,她蔫能肯入輪迴。”天宸說罷朝玉屏瞥去一眼。
浮蘇遂看向玉屏,得,撿新鮮撿着個麻煩:“那要怎麼辦,我可不想把個鬼帶在身邊。”
“本來,給她一本魔修功法也並非不可,不過她執念過重,若修得法力只怕此界難安。也算是一場緣法,我超渡了她罷,如此,倒也不和捱十世悲涼,不過艱難些罷了。”說罷,天宸也不管玉屏樂意不樂意,頌上一段經文便把玉屏給打發了。
“看來我以後晚上得出門去看看,這世上不知還有多少妖魔作祟呢。”浮蘇咂嘴,終於找着有意思的事了,神州大地上,不知還有多少妖魔鬼怪呢。那些傳說中的大妖大鬼,不知是否也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