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二姨娘和三姨娘陰沉的面色,大太太就十分的開懷,總算是出了這幾年來的惡氣。擡瞼睃了眼寵辱不驚的福多多,大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對她說道:“福氏,枉我沒白疼你,日子這麼重要,我又怎會薄待於你?”說着,微微的昂起頭,對着坐在下首的二姨娘和三姨娘不屑的冷瞥了眼,繼續道:“我身爲主母,也算是經過風浪的,吉日的挑選禁忌,我又怎會不懂?也斷不會明明知曉,而有意給姨奶奶難堪。”語氣微頓,冷哼了一聲,不客氣的直言道:“你們的猜忌還真如你們的心胸那般,狹隘的不得了,以爲自個兒如何行事,他人也會如你們這樣。妾室終歸是妾室,骨子裡透露出上不了檯面的小家子氣!”
話音一落,二姨娘握着茶盅的手,不由緊緊的收起,恨不得當場給捏碎了,可還是咬牙硬生生的忍了下來,沒有任何的反駁,並還扯着臉皮,頗爲受教似的說道:“太太教訓的是,是妾身等頭髮長,見識短,讓您見笑了。也不知道那日到底是有何說法,還請太太賜教,妾身等實在是不明。”
三姨娘是個火氣暴躁的,說話也較爲直接,十分不甘的附和道:“是啊,二姨娘說的沒錯,妾身還真的是孤陋寡聞,不知在那煞日,也會有好時辰,還請太太說道說道,免得同與妾身不知情的人以爲您苛待姨奶奶呢,連個好日子都不允。”說着,看好戲般的直瞅着大太太看。
她就不相信了,明明是盤死局,會被大太太給扭轉乾坤了。
可事情總是會有出乎意料的時候,大太太既然敢這般明目張膽的把日子訂在了三月初七,心中又怎麼沒有計較的,她早已知道總會有人提出質疑的,所以早早有了腹稿,對於二姨娘和三姨娘的步步緊逼,大太太神態自若,無比鎮定的說道:“你們有所不知,那日是福氏的生辰,紫陽真人曾言,福氏的生辰八字甚好,若是世逸能與這日與她結合,將對他的病情有着莫大的益處,可上次世逸病情太過重,實在是等不及再過大半年置辦,終究可惜了,現今有這機會,總得要彌補上次的遺憾,好好的大辦特辦,爲我兒添加福氣。”說着,輕哼了下,繼續道:“你們都在背後嘀咕我對世逸苛待,可他是我十月懷胎,辛苦分娩所得,你們又怎能體諒到我心中的苦?終歸是沒有經歷過的,不知養兒的艱辛。”
此話一出,福多多好半響沒有回過神來,她倒是不知道那日竟是她的生辰,眉頭幾不可見的蹙起,對大太太所言的真假有所保留。二姨娘和三姨娘的面色則是更爲不好了,就連一直默不作聲,隔岸觀火的大姨娘,也是眉頭緊鎖,有些的不悅。
一時間,氣氛十分的凝重,惹得在旁伏伺的丫鬟婆子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唯恐惹火上身。
福多多也不敢說話,畢竟這是她們上一輩的妻妾鬥爭,她可不會傻得爲了討好某一人,而致使自己身陷泥潭之中。不過,看着眼前的這場激烈的脣槍舌戰,她倒是受益頗多,領會了殺人於無形的技巧。也不得不說大太太確實是宅鬥高手,簡簡單單的一句身份和生育,就把這幾位作亂的姨娘給嗆得死死的,要反駁也無話反駁,因爲這些都是事實。
但是,見大太太如此雷霆手段,福多多卻覺得奇怪的很。
既然大太太這般的厲害,怎就在這十幾年裡沒有把這幾位沒規矩的姨娘給好好的整頓一番呢?反而在這個時候出手?
略微沉思,福多多想到了二姨娘和三姨娘的家世。
曾經她聽碧桃提起過,大姨娘只是仙逝的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丫鬟,而二姨娘和三姨娘卻不同了,是正正經經納進門的,是在官府有文案的良妾,不能輕易打殺。只是雖然如此,二姨娘和三姨娘的氣焰,也太過高漲了,那是不是大太太忌憚着她們倆人背後的孃家勢力呢?
福多多雙脣緊抿,覺得此事要打探一二才行。
現在大太太又這般無忌憚的收拾了,或許是這兩位姨娘孃家有何變故。
想到那日庭院中見到的那位貌美如花的表小姐,福多多的眉頭更是鎖得緊緊的,心中甚是明白,要是正經的少奶奶進門了,她的日子將比現在更爲不好過,想必餘世逸的也差不多。不然的話,那日他們也不會達成協議,定是他早已洞察到府裡的變化,想來大太太也是如此。否則,何以說明她對自個兒突然起來的好,定是那日屈尊就卑的探視起,一切的行動就已經悄然開始了,而她卻在事情發生到了無法挽回的時候,這纔有點知曉了眉目。
福多多的神色,不由慢慢的凜冽起來。
之前都是她疏忽,更是太過小瞧了府內的任何人,這才落入了他人的圈套中,致使無法從中爬出。可見信息是多麼的至關重要,曾經她卻一直當作是解悶般的聽聽而已,根本就沒察覺到碧桃的用心良苦。
想到碧桃,福多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神色十分的沉重。
等到回過神,整頓了下情緒,卻見二姨娘頗爲失落的起身,幽幽的說道:“太太說得極是,妾身沒生養過,又怎能知曉養兒的艱辛?還是四姨娘比妾身有福氣,懷着身孕進門不說,還這般得到老爺的垂憐,簡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今早竟還聽下人說,老爺要擡爲她爲平妻!唉,大少爺的福氣真好,不僅有姨奶奶這般貼心的可人,恐怕幾年之後,將會有兄弟分擔他肩上的擔子了。”說着,向大太太行了行禮,歉意的說道:“太太,妾身身子有些不爽利,就先行告退了。”話音落下,由身旁的束媽媽攙扶着,嬌弱的離開。
三姨娘見狀,也對大太太刺聲道:“妾身向來嘴快,藏不住一點心事,還請太太見諒。不過,還是要恭喜太太,大少爺今後有扶持的人了,將會減去不少的辛勞,您身爲母親的,想必會欣慰不少吧!”說完,草草的行了個禮,也就帶着一串的丫鬟婆子離開了。
二姨娘和三姨娘走後,廳堂的人就少了一大半以上,相比剛纔擁擠的場面,就略顯空蕩了些。
大太太深深的吸了口氣,可還是不解面上的陰驁。
她沒想到二姨娘和三姨娘今日盛裝來,是爲了四姨娘要被擡爲平妻的事情,可她卻一點都不知此事。
氣憤至極,大太太隨手抄起旁邊的茶盅,就狠狠的往地上摔去。
福多多縮縮脖子,不動神色的往旁邊退去。
現在大太太正在盛怒中,她可不想殃及池魚,但是該說得話,還是要說的。於是,觀察着大太太的神色,斟酌的勸道:“太太,您別生氣,仔細傷了自個兒的身體。”
大姨娘也在旁勸慰道:“太太,這事不是還沒落實嗎?想必或許只是空穴來風而已,只要老爺沒跟您提起,一切都做不得數的,您先弄清了事情真相,再生氣也不遲,更何況,族裡可還沒有青樓女子爲妻的先例,她能進府,已經是格外的開恩了。”
聞言,大太太的神色微微有些鬆弛,可眉頭還是緊緊的鎖着,說道:“你日日禮佛,有些事情不清楚,那妖媚子手段高得很,既然放出了平妻的消息來,大老爺不會沒有這個念頭的。”說完,長長的嘆了口氣,又道:“等那妖媚子爬上來,我看我太太的位子,遲早也會被她奪了去,往後就沒有清靜日子了,而你就是想要潛心修佛,勢必也會被她攪得不得安寧。”
大姨娘笑笑,回道:“禮佛重在心裡,心中有佛,外面再吵鬧也影響不到妾身。”十分淡然的樣子,好似世間繁華不管她的事情。
福多多看了眼大姨娘,對她倒是生出了幾分的好感來。
能夠如此看透世事的,也實屬不多。
大太太面色有些僵硬,說道:“難爲你這般的鎮定。”說完,頗爲憂愁的閉眼按按太陽穴。
身旁伺候的紅杏見狀,忙替大太太按摩,並吩咐小丫鬟收拾下廳堂,還讓人搬來香爐,放在了大太太的身旁。
煙霧飄飄渺渺,香氣襲人,緊張的氣氛經這一薰染,頓時解壓了不少。
小丫鬟重新沏了茶過來,卻在半道的時候被依虹接過。
依虹並沒有直接走向大太太,而是捨近求遠的繞過了福多多,並在經過福多多的時候,還特意的停留了一下,眼神微微的向福多多一挑。但因爲依虹做這些都顯得十分的自然,倒並沒有人發現。
福多多心領神會,知曉依虹的好意。
攔下依虹,揭開了茶盅,見裡面泡得是濃濃的茶葉,福多多對其輕聲說道:“這茶先擱下,你去重新泡杯蜂蜜水來。”依虹詫異的望着福多多,半響沒有動彈,福多多繼續說道:“這蜂蜜水有緩和情緒,抑制頭痛的功效,太太這般最是適宜。你快去。”未完,福多多加重了語氣。
依虹遲疑了下,最終恭聲退下去辦。
大太太半眯着眼睛,把福多多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裡。
大姨娘見此就說道:“太太,您還是有福氣的,姨奶奶的心思甚是細膩,考慮得很周全,妾身都不知道這蜂蜜水有這等功效。”
大太太並未回話,而是瞅了眼福多多,遂而又閉上了雙眼,淡淡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