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那湯藥,餘世逸的臉就更黑了,身子還微微的往後仰了些。
福多多暗笑不已,心裡想着他還真是小孩子心性,就跟誰說過的一樣,男人有時候就是小孩子,需要哄着,捧着。
這般的想着,福多多就更爲的耐心,體貼的舀起一瓢羹的湯藥,湊近脣瓣輕輕的吹了吹,再遞送到餘世逸的嘴邊,誘哄般的說道:“少爺,藥涼了會更苦的,趁現在喝剛剛好。”邊說着,還把一小碟的蜜餞擺在了顯眼處,卻離餘世逸很遠,夠不着的地方,好似在說只有喝了藥,才能吃顆蜜餞。
餘世逸斜睨了福多多一眼,又看看眼前的散發着陣陣苦味的藥汁,久久都沒有任何的動作。
福多多不放棄,手的姿勢不變,並還有強行餵食的趨勢,態度卻很強硬。
見福多多這般的態度,餘世逸心裡猛然間熱熱的,那種感覺就跟之前讓李大夫把脈時,福多多強拖住他的手一般。雖很是的粗魯,可卻透露着關懷。
最終,在福多多的堅持下,餘世逸鬆開了緊咬的牙關,讓她一勺一勺的喂下一小碗的藥汁。
福多多鬆了口氣,總算是搞定這個固執又壞脾氣的主子了。
伏伺完餘世逸湯藥,福多多又伺候他午飯,所有事情都弄好之後,福多多這才得空解決自己的肚子。
餘世逸斜倚在牀柱上,看着福多多快速的進食,就忍不住說道:“今後你就跟着我一起用飯。”見福多多困惑的望着他,餘世逸懊惱的撇過頭去,硬生生的說道:“看你這般狼吞虎嚥的,讓別人看了,以爲餘府虐待你,把你給餓着了。”
福多多瞪大了眼睛,有片刻的呆愣。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
說來說去,餘世逸就是一個特別扭的娃,好好的一句關懷的話,偏要說反話。
搖頭笑笑,福多多越來越覺得餘世逸還真的跟她前世表妹有的拼,都是如此喜歡說不討喜的話,至此身邊也沒有真心對她好的人,孤伶伶一人面對病魔,就算親生父母也是很疏離。
偷偷的觀察着餘世逸,福多多心想着他應當與表妹的心境差不多,想與人親近,只是不知如何去做。
唉……
福多多輕輕的嘆息一聲。
用完飯,福多多放下碗筷,讓春福進屋收拾。
看着外面的日頭正好,想着餘世逸整日在屋裡呆着也不是個事情,就不由商量的對他溫和說道:“您看外面太陽正好,這個時候曬曬筋骨,對身體也好,要不要出去……”
餘世逸淡淡的看了眼福多多,不語。
福多多覺得有戲,再次遊說道:“現春天來了,外面開了不少的花,爭奇鬥豔,很是的好看,您……”
還未等福多多把話說完,餘世逸開口打斷,冷冷的說道:“爭奇鬥豔?百花爭放?哼,太熱鬧了,可不好。”
聞言,福多多神情有些的訕訕然,不知如何接話。
餘世逸又接着說道:“既然你說好,就出去看看吧!左不過也是這般過日子。”
福多多立馬精神起來,連連恭聲應是,讓紅梅、春福、綠菊、月盈和月明都進來,並還叫了兩個粗使的婆子,一起把紫檀木五屏風圍子羅漢牀搬出去,還讓小廚房備了些吃食。
人多力量大,三兩下的,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只等餘世逸出去就行。
可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候,餘世逸卻扭扭捏捏的不想出去的意思了,靠在牀上一動都不動。
福多多眉頭緊緊的鎖起,只得耐心的勸說道:“少爺,外面都準備好了,也備下了您愛吃的點心,而且鳥語花香的,您不去看看嗎?”
餘世逸當作沒聽見,沒理會福多多。
福多多咬咬脣,反正她都已經做過很多次了,一次冒犯是冒犯,兩次也是冒犯,索性就冒犯到底。於是,她強制性的掀開被褥,扶着餘世逸起來,讓春福拿來衣服,親自爲他穿上,未防讓他受涼,福多多還給他披了件灰鼠皮的斗篷,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不透一絲絲的涼風。
福多多的強硬,餘世逸沒有一絲的反抗,隨着她擺弄。
侍立在旁伺候的紅梅等人,卻是訝異的不得了,看怪物般的望着福多多。
紅梅和春福更多的是替福多多捏了把汗,深怕她惹怒到了餘世逸,綠菊和月盈卻是幸災樂禍的,頗有點等着福多多倒大黴的樣子,月明則是沒有任何的反應,表情仍舊是淡淡的,只是眼底還是閃現過些許的異樣。
福多多把這些人的表情,一一的都盡收眼底。
她們現在的任何表情,正是對她是否忠誠的最好表現。月盈和月明倆人,福多多是沒有任何指望的,只是見月明面上不顯山露水的,這讓她微微的有些吃驚,更多的是對她更爲濃郁的防備,在感嘆又多了個要注意小心的人時,福多多對於紅梅和春福還是很欣慰的,至少目前來看,她們的心是向着她的。
收斂了下情緒,福多多慢慢的攙扶着餘世逸到院子。
紫檀木五屏風圍子羅漢牀被放在了院中,牀上正中放了張玄墨色炕幾,上面擺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海棠花攢盒,裡面盛着剛做好的芙蓉酥餅、糖蒸酥酪、桂圓紅豆糕、奶白杏仁酥等吃食,還有一個大紅色描金海棠茶盤放在旁邊,茶盤上放着個如意紋蓋大彬壺,周邊整齊擺放着精緻的素面淡黃色琉璃茶盞,茶盞靠近的放着是水晶高腳果盤,果盤放滿了蘋果、香蕉、杏子等時令水果。
福多多把這些吃食微微的掃了眼,很是的滿意,至少看起來並非餘世逸是吃不得的。
安頓着餘世逸躺在羅漢牀上,福多多又吩咐紅梅和綠菊去把餘世逸的被褥等拿到日頭下去暴曬,去去菌。
餘世逸就有些不解的望着她,似乎對她的這些行爲很是的不解。
福多多就解釋道:“太陽能殺菌,而且曬了被子,晚上睡起來更暖和。”
“殺菌?”對於從未聽過的字眼,餘世逸更爲的困惑了。
福多多猛地反應過來,忙補救的說道:“殺菌就是,就是被子久不見陽光,會有黴味。”草草的解釋一通,怕餘世逸會再追問,福多多忙轉移話題道:“您覺得身上冷嗎?要不要給您拿牀被褥?”
怕餘世逸凍着,福多多已爲他穿上了不少的衣物,外面的陽光又正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根本不覺得冷。餘世逸知道福多多是怕自己再深究,而故意岔開了話題,所以也順勢而下,搖了搖頭,指着茶盅讓福多多倒杯茶給他喝。
見餘世逸難得的沒有固執的要她說個明白,福多多當然樂意見到。
從羅漢牀旁邊的雞翅木鼓凳上站起,福多多提起茶壺倒水,見倒出來的是碧綠碧綠的茶水,她立馬放下了茶壺,並遞給侍立一旁的月明,跟她說道:“到小廚房拿壺白水來。”想了想,又道:“今後都不要泡茶給少爺,最好都是白水。”
月明並沒有立即接過茶壺,而是愣愣的站着,望向餘世逸,看看他怎麼說。
餘世逸雖不知道福多多所想,但很堅定的對月明點點頭,擺擺手,讓她照着福多多所說的去做。
月明遲疑了下,最終提着茶壺應聲而去,離去之前狠狠的警告的瞪了一眼嘟着嘴巴,眼珠子亂轉動的月盈。
月盈不服氣的撅嘴,在等月明離開之後,月盈裝作很無辜的樣子,問福多多道:“姨奶奶,奴婢有一事很不明白,想請教姨奶奶,不知可行嗎?”一席請教的話語,說得福多多很跋扈一般。
福多多心中冷笑,當然知道月盈想幹什麼。
看樣子,她是等不及了,急急的要想她在餘世逸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餘世逸也很好奇,他飲茶很多年了,身邊之人從來沒有讓他別喝茶的,雖然他對喝茶並沒有特別的執念,非要放茶葉不可。
福多多盈盈一笑,說道:“喝茶呢的確有使人提神,消除疲勞的功效,可倚着少爺現今的身體,卻萬萬不能經常飲茶的,尤其還在喝藥中,更爲不宜了,很容易減少了藥用,最大的發揮藥效,最好的就是口渴了喝杯白開水。”
“白開水?!”月盈怪叫。
她很難相像,一個可以算是富得流油的餘家,竟然讓唯一的繼承人喝白開水,這太詭異了些,要是讓外人知道,豈不背後排揎着餘府已經日漸衰退,不比當年了?
越想,月盈覺得福多多這說法的不可思議,深深的認爲她只不過是誑餘世逸而已,藉此博得他的好感。所以,月盈很不服氣的說道:“那爲何奴婢怎就沒有聽過有這麼一說?”說着,還問問身旁的春福。
春福也沒有聽過這樣的說法,可她也不傻,不知道月盈的打算,很是肯定的說道:“我相信姨奶奶,姨奶奶一心都是爲少爺着想。”
月盈氣得瞪了眼春福,但她不放棄,仍舊等着福多多的答案。
她這麼一說,福多多早就猜測到月盈會追究到底的,所以解釋道:“我是看了本雜談,裡面有明確的寫着。”頓了頓,又道:“我身爲少爺的姨奶奶,莫非還想害少爺不成,你這莫須有的罪名也太大了些!”說着,神情頗爲的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