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兩扇厚重的寨門被夜不收從裡面緩緩打開,早就等候在外的五百明軍在劉國能的率領下涌入城內,隨後張文耀領着領兩百人進城後沿着寨牆向西南方殺去。
“孫奎!有無傷到要害?郎中呢?速速過來!”
衝進城內的劉國能一眼就發現了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孫奎,旁邊還有一柄槍頭上帶血的長槍,一名夜不收正在給他解開盔甲。
“不妨事,俺老孫命硬的緊!”
孫奎勉強笑了笑後有氣無力的答道。
一名提着藥箱的隨隊郎中急火火的奔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兩名青壯學徒,劉國能見孫奎還能回話,便知道應該是沒有傷到要害,於是便帶着隊伍沿着街道向東北方向衝去,口中大喊道:“好生養傷,額給你記兩個頭功!”
此時已是寅時左右,天光已經大亮,從城南方向傳來了幾聲銃響,看來張文耀那一隊已是遇到了抵抗。
而沒等劉國能帶隊找到孫奎探知的軍營所在,前面數百步外寬敞的街道上,一隊約莫百餘人的清軍由北面嚮明軍殺了過來。
“刀盾上前!擲彈兵備好彈藥,銃手三排,長槍手居後!投彈一輪之後前排伏地!列陣!”
看到衝來的清軍裡至少有十餘名弓手之後,劉國能立刻快速大聲下令道。
二十名刀盾手疾步上前,在寬度可容五六人的街道上排成四排,前排盾牌平舉遮擋自己要害,後排將盾牌朝上高高舉起,以防止清軍弓手拋射,五名擲彈兵蹲在最後一排刀盾兵的身下,隨時聽令起身投擲,劉國能在兩名手持盾牌的親兵遮護下,透過盾牌的縫隙觀瞧着清軍的動向。
就在明軍這邊排好陣型之後,對面的清軍已經衝到百餘步的地方,最前面的一名牛錄章京吆喝一聲,手持刀槍錘斧的步卒停下腳步調整呼吸,二十幾名弓手疾步向前行來。
由於盾牌的遮擋,清軍無法觀察到後排明軍的陣容,只能看到後面有一叢密密麻麻的長槍豎起,但並未發現有無長距離殺傷性兵器。在一名壯達的喝令聲中,這二十餘名弓手居然大膽的逼近到了距明軍三十餘步的地方,準備採用吊射的方式打擊後排的明軍。
這麼近的距離已經是兩軍對陣時弓手所能到達的極限距離了,因爲再靠近的話就會面臨被明軍盾牌手衝上去斬殺的危險境地,這個距離相對來說還算比較安全,就算明軍刀牌手前衝,弓手們也可以快速的轉身撤離。
留守赫圖阿拉看護清祖陵的本來有兩千正黃旗清兵,由一名甲喇章京率隊駐守,這兩千人馬一是爲了守護陵墓,二是爲了威懾只隔着一條鴨綠江的朝鮮人,三則是爲了防備北面山林中的生女真。
但自從清軍陸續將周邊不服討伐一遍之後,這兩千人數年來多數時間一直是處在無所事事的狀態中。
十幾日前在接到了皇太極發出的調兵令之後,那名甲喇章京便立刻率大部分清軍趕往了盛京,只留下了牛錄章京達特勒領三百人留守此地。
達特勒看到弓手就位後,隨即吆喝了一聲,領着已經調整好的步卒大步前行,準備在弓手們射完十隻左右的長箭後對明軍發動突擊。
今天清晨,正在軍營內熟睡的達特勒猛然被城內此起彼伏的狗吠聲驚醒,多年戰陣上養成的習慣讓他立刻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在招呼護衛幫他穿戴盔甲的同時,達特勒吩咐身邊的軍卒出外探查情況,全軍披甲集結備戰。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明軍突入城中,但達特勒從城內各種獵犬的叫聲中得出一個結論:來者不善。
野獸是沒有可能翻越寨牆進到城內的,挑着清軍熟睡之際進城的肯定是敵人,並且人數還不少。
難道是朝鮮人?
不對。
別說大軍才走了十天左右,朝鮮人一時半會根本不會得知這個消息,就算他們知道了也沒膽子敢趁着赫圖阿拉兵力空虛的時候摸老虎屁股。
那些朝鮮兵根本不堪一擊,甚至連明軍都不如。
唯一的可能就是生女真。
這些野蠻殘忍地生女真雖然每個部落人數都不多,但部落中的成年男丁個個都是肉搏廝殺的強手,八旗雖然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派兵進山掃蕩這些部落,但警覺性極強的這些野人往往在大軍到達前便逃之夭夭,等到清軍無果而撤後,他們便在確認安全後重新返回。
這些部落之所以不願意遠離建州,爲的就是能用手中的獵物皮貨東珠山參等物品,從八旗或是漢軍旗手中換取糧食鹽巴鐵鍋等生活必需品。
多年來也有很多部落因爲迫不得已投奔了建州,但北面的山林中仍然生存着不少不願受約束的生女真部落,他們經常會派出精裝的武士襲擊漢人包衣居住的小村落,殺人搶掠後遁入深山中,對於這些野人,八旗自上至下也是頭疼的厲害。
就在達特勒自以爲判斷準確、並且神經高度緊張的時候,遠處傳來的銃聲讓他迅速否定了自己的剛剛得出的結論。
來敵絕不是生女真,那些野人就連所用的箭只都是骨箭,哪來的火銃?
真是朝鮮人?
這些豬狗一般的傢伙不知死活嗎?
就在這時,出去探查的軍卒急匆匆返回,傳回了一個讓他瞬間有些愣神的消息:東門已經失守,進城的是明軍,人數足有數百之多,並且正在向軍營而來!
明軍?
從哪來的明軍?
自從毛文龍的東江鎮徹底覆滅後,整個遼東已經幾年沒有明軍的蹤跡了,這夥明軍是東哪來的呢?
達特勒來不及細想,根據哨探回來的情報他立即下達了命令:他自領一百人由北向南正面迎擊明軍,一名壯達領一百人出營往西再往城南,側擊明軍,剩下的一百人分別去往其他幾個寨門,看看有無明軍的蹤跡,順便防守寨門。
達特勒下令,必須在一刻鐘之內把入城的明軍徹底絞殺。
他現在的心思和原先所有清軍一樣,明軍就是待宰的羔羊,不管入城的明軍有多少,自己手下這三百正黃旗勇士足可以把他們擊潰。
等打完了須得問問那些俘虜,他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眼見得弓手們即將把箭壺中的長箭射完,對面的明軍陣中已是慘叫不止,前排的刀盾手也倒下數人,陣型已略顯鬆動之時,達特勒高舉手中的連枷大喝道:“十步之後衝陣!殺死明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