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您下令吧!卑職這便帶人去封鎖城門,挨家挨戶查,非得將此賊人招出來碎屍萬段不可!”
“千戶,要不要將下面州縣的弟兄們都召集到蘇州城來?目下城裡咱們才三個百戶,人手有些單薄!”
“千戶,這姓任的只是講了這麼一嘴,可那份揭帖又未曾帶來,您說,會不會是知府衙門怕事態失控,想借着咱們這把刀來威嚇他人來將局勢穩住?”
任元山離去之後,二堂內並沒有出現摔凳子砸桌子的激烈場面,許有成陰着臉坐在椅子上半晌沒有出聲。
吳謙等人雖是心中怒火中燒,但都是長在原地未動。
上官都沒有失態的舉動,自己要是貿然拿起茶碗往地上一摔,上官會咋想?
你這是衝誰呢?
又過了片刻,許有成擡起右手上下摩挲着一側的鬢角,臉色也變得和緩起來,吳謙忍不住抱拳率先建言,另兩名百戶也紛紛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揭帖之事是確定無疑了,方文不把帖子毀掉,難道還會呈上去給聖上御覽?
除非他腦子壞掉了!
目下局勢還未看到有失控之兆,府衙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求上咱們!
這江南之地上承平日久,某些人被朝廷給慣出了一身毛病,居然敢往天家身上潑髒水,這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某適才想過了,此事若是辦,就往大處辦,寧可牽連過大,也不可枉縱一人!
查出一人就往廣處拉扯!
這幫孫子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此次非得給他們長點記性不可!
吳謙,你且去知府衙門查問,這份揭帖從何處撕下,再就是打探清楚,城內揭帖主要分佈位置!快去!”
吳謙接令,抱拳施禮後匆匆而去。
“趙鳳,待夜間四門封閉之後,你帶手下人接管所有城門,但有可疑者一律拿下!”
百戶趙鳳領令後施禮而出。
“孫得財,待吳謙探得消息回返後,你二人帶齊全部人手,天黑之後去各處埋伏,將所有張貼之人拿獲,有誹謗天家者帶回來審訊,查明住所後派人監視,天亮後開始抄家!有反抗者格殺勿論!其餘的押回衛所之內看押!”
半個時辰過後,天色將將開始暗沉下來,吳謙急匆匆趕回了千戶所,隨後將探得的詳情向許有成做了彙報,許有成當即下令個人開始進食,天色將黑之前官校分頭奔赴各自位置張網以待。
時節已至小寒,正是晝短夜長之時,申時剛過,夜幕便已拉開了大幕,黑色的幕帳頃刻間便將大地籠罩了起來。
城內的各家各戶早就趁着天色還亮的時候用罷晚食,這樣便能省下燈燭錢,等到天色徹底暗下來後,蘇州城內除了少數大戶人家的宅院裡還亮着燈火外,整個蘇州城大部分已經陷入到無邊的夜色之中。
三百餘名錦衣衛官校此時已經分別到達指定地點潛藏起來,藍色的罩甲與夜色融爲了一體,要是沒有燭火照射,尋常人就算從他們身邊幾步處路過也察覺不到。
遠處傳來了巡夜的更夫敲打的梆子聲,隨後便是漸行漸遠、毫無生氣的吆喝聲。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關門閉戶、以防偷盜!”
在太平了兩百年的江南,晚間官差巡夜的差事已經不爲各衙門重視,除了更夫之外,路上幾無行人的身影。
時辰到了大約酉時末端,一點點燈火開始在大街小巷上顯現,一道道身影隨着燈火的晃動若隱若現,不時有嬉笑聲隱隱傳來,顯示着這些人輕鬆自得的心情。
很明顯,這一夥夥結伴而行者,就是數日以來四處張貼揭帖之人。
也難怪他們心情如此的放鬆。
自從百年前倭患徹底消除,官府中人與當地士紳逐漸融爲一體,讀書人的特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
不過是趁着夜色貼個帖子而已,這還是給官府留了點面子,惹惱了這羣讀書人,他們可是會公然聚衆圍攻官員的。
對於這種噁心朝廷的事情,這幫人都是熱衷於身體力行,他們覺得自己是在踐行聖人知行合一的理念,對於修身是大有裨益的。
大明向來有言論自由,老子是讀書人,想罵誰就罵誰,你待如何?
我家長輩可是某部、某府誰誰誰,你要是敢動我,回頭家裡長輩就讓你難堪。
可是,這幫鼻孔朝天之人沒想到的是,這回他們可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們了。
“停手勿動!擅動者殺無赦!”
一聲厲喝忽地自黑暗中傳了出來。
三五名嬉笑低語的書生打着燈籠剛剛來到昨夜張貼的巷口處,還沒等手提木桶的人開始往牆上刷漿糊,原本漆黑一團的四周突然燈光大亮,一隻只忽明忽暗的火把映射下,數把雪亮的鋼刀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十幾道身影已經把他們團團圍了起來。
“啊!你等要做什麼?”
“不要近前!我等皆是生員!”
“我叔父乃神宗朝戶部郎中致仕!門生故舊遍佈!爾等休得無禮!”
“爾等是何人手下?江蘇巡撫衙門中也有吾家故交,爾等最好掂量一下!哎喲!”
這幾名書生先是眼前的場景被嚇了一跳,隨後便一個個大聲叫嚷起來,亂紛紛中把自己依仗的身份報了出來。
正在吵嚷之間,七八名校尉一擁而上,拳打腳踢之間把幾名書生放翻在地,隨後摸出繩索將他們捆了個結結實實。
這些官校在寒風中苦等一個多時辰,在身體熱量逐漸消失下,心頭的怒火越來越勝,好容易等來了正主,下手之間再也不客氣,沒過數十息便結束了這場單方面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