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車臣汗碩壘一聽,立刻站了起來問道。
“什麼?明軍夜不收?”土謝圖汗袞布嚇了一跳,酒杯碰到了都不知道,只是眼睛盯着來人追問道。
而札薩克圖汗諾爾布則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身子前傾,大聲喝道:“明軍夜不收?大概有多少,可探得明國軍隊?”
他們三人,剛剛還得到結論,以爲固始汗都沒有回援,就更不用說明國了,就算要出兵,估計也做個樣子而已。可這話音剛落,就有手下來報,說發現了明國夜不收。這個消息,他們不震撼纔怪了!
這裡可是極西地方,遠離明國,是屬於衛拉特中的和碩特部所在。如果這裡都出現了明國夜不收,那豈不是說,明軍是非常迅速地做出了反應,至少已經有軍隊到達附近了?
其實,不止是這三個汗王,就是他們的手下,在剛遭遇明軍夜不收的時候,也都嚇了一跳的。實在是,他們上上下下,誰都沒想到,這裡會出現明軍夜不收。
在瞭解情況後,三個汗王,不管是誰,都沒有心情再飲酒作樂了。
“滾,都給我滾!”碩壘衝着躲在一邊的那些舞女,厲聲喝道。他怎麼看,都看到這些舞女似乎有驚喜的表情,讓他很是厭煩。
諾爾布陰沉着臉,看着大帳內的人都被趕走,而後便轉頭問其他兩人道:“怎麼辦?明軍這麼快出現,實在有點出乎意料!”
另外兩人沒有馬上說話,都低着頭在想。過了一會後,袞布忽然抓起一個酒杯,猛地摔在地上,哪怕這地上鋪着地毯,也被他摔了個四分五裂,就見他摔完之後,看着其他兩人,惡狠狠地說道:“怕他個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我們喀爾喀還怕他明國不成!”
“對,怕他們幹什麼?”碩壘聽了,厲聲喝道,“要是來得人少,就吃掉他們;要是來得人多,就牽着他們在草原轉圈圈。哼,在這草原上,可是我們蒙古人的天下,明國人竟然敢來,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諾爾布聽了,也是點點頭。他正想附和時,忽然心中一動,有了另外一個主意。不過現在情況不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就是各自派人,四面撒出去打探明國援軍的情況。
衛拉特草原上,原本因爲單方面的屠殺,輕鬆地氣氛頓時沒有了,喀爾喀部族的人全都緊張了起來,“嗚嗚嗚”地號角聲不時響起,三五成羣撒出去搜捕衛拉特諸部的騎士,都紛紛歸隊。不時,還能看到揹着令旗的傳令兵從三個王帳飛馳而出,絕塵而去,消失在草原上。
草原上,不時有見到一羣羣的喀爾喀騎軍在追殺一隊隊逃命的衛拉特部的族人。可忽然之間,有新的號令傳來,這些喀爾喀騎軍紛紛退去,讓那些逃命的衛拉特部族人得以死裡逃生。他們不明就裡,可不妨礙,當他們看到紅色戰袍的明軍出現在遠處時,知道是怎麼回事。
很快,在這片西部草原上,明國援軍趕來的消息,就慢慢地傳遍了。
喀爾喀蒙古的三個部族,多了凝重,紛紛歸隊,整軍備戰;而衛拉特蒙古的諸部,聽到明軍到達的消息,一個個喜極而泣,紛紛向東靠攏,就猶如天山上流下的細流,最終嚮明軍那邊匯聚。
這支最先出現的明軍,正是包頭巡撫楊嗣昌爲主帥,忠勇伯滿桂爲大將的包頭軍,一萬餘騎,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從包頭直插天山這邊。
自從出征之後,楊嗣昌和滿桂都很興奮,都很珍惜這次機會,領軍急行,一路上,都不知道救下了多少逃命中的衛拉特蒙古人。當然了,這些蒙古人,還是要進行甄別的。
這個工作,就由滿桂來做。已經證明的衛拉特人,爲新來的衛拉特族人擔保,而都不認識的,則還會通過隨軍廠衛,和鄂齊爾圖汗那邊取得聯繫。通過描述來求證。實在沒法證明的,則有已經能證明了的衛拉特族人看管。
慢慢地,楊嗣昌這邊,也知道了當面的敵人,是包括喀爾喀蒙古的三個大部族,各有一萬多的騎軍,而沙俄軍隊,則只有六千來人左右。
敵我懸殊有點多,但楊嗣昌和滿桂都沒有退縮,依舊領軍逼近,依舊直插天山,擺出的姿態,似乎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幾天的接觸之後,並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事。
對此,楊嗣昌很有把握地笑着對滿桂說道:“三個部族,各不統屬,就是一盤散沙而已。本官料定,他們誰都不敢先上來和我軍拼命!如何?”
“中丞大人高見!”滿桂這個大鬍子,咧着嘴,笑呵呵地心情很好,“末將倒是希望他們別慫了,好歹先來廝殺一陣,讓我們拔個頭功!”
聽到這話,楊嗣昌不由得點點頭道:“洪總督已經領兵北上,遼東軍更是早一步出發了。他們目前互相策應,已經快要到漠北,那邊一旦發生戰事,消息傳來這裡的話,這三個部族肯定會回援,到時候,我們反而沒仗打了。這事,本官自當考慮之!”
這一次,崇禎皇帝下了血本,或者說因爲聊天羣中加入了大量的人,也因此吸收了很多聊天羣中的人稱爲了廠衛。爲了這一仗,他幾乎是把所有在北方的人都給派到各軍中了。也因此,楊嗣昌能隨時掌握歸化軍和遼東軍的動向。
楊嗣昌想了一會後,便有了主意,對滿桂說道:“走,我們先把鄂齊爾圖汗救出來,把他的招牌打出去。那個時候,就是一個好的誘餌,相信這三個部族,總得來打上一打了!”
“呵呵呵,中丞大人高見!”滿桂有仗可打,這嘴巴就順溜多了,拍着楊嗣昌的馬屁,趕緊去安排大軍行進了。
楊嗣昌還猜得真沒錯,當喀爾喀蒙古的這三個汗王探聽到了明軍的兵力規模,還知道這支軍隊是明國的一個巡撫統領,在草原上享有大名的滿桂爲將時,他們都沒有擅自行動,又聚到了一起商議對策。
“明國皇帝這是瘋了麼?竟然派了一萬多騎過來,還是滿桂爲將!”土謝圖汗袞布惱火地說道,“那鄂齊爾圖是他親兒子還是什麼,竟然比固始汗還熱切!”
札薩克圖汗諾爾布聽了,眉毛緊皺道:“明國皇帝這麼大的手筆,肯定是有所圖謀,我們必須得小心啊!”
說到這裡,他有點擔心地看着面前的兩人問道:“你們說,我們漠北那邊,會不會受到明國軍隊的攻擊?”
袞布一聽,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怎麼可能,明國已經派出一萬多騎在這裡了,你說往漠北派多少人馬?少了一點用都沒有,多了的話,明國有那麼多騎軍麼?要是步軍的話,我倒是想讓他們去漠北!”
諾爾布聽了,連忙提醒道:“別忘記了,明軍可是吞併了察哈爾部的,據說東部蒙古那邊,也有不少部族投靠明國了。”
很顯然,他們沒有崇禎皇帝的聊天羣,加上草原上通訊不便,他們的消息滯後不少。
“但你也別忘記了,遼東還有建州女真在呢!明國難道不管遼東,就全部整軍北上?”袞布帶着情緒說道,“真要這樣,那明國皇帝的腦子就是有毛病,他手下的那些臣子會答應?”
說到這裡,他停了停看向諾爾佈道:“你別給我假設,明國已經消滅了建州女真。真要這樣,那我無話可說!”
聽到這話,在這緊張嚴肅的氣氛中,三個汗王,還都不約而同地笑了下。建州女真那麼強大,那有那麼容易消滅的!明國要真這麼強大,自己這三族也沒法和明軍打,早點想着臣服算了。
“好了,好了,說點實際的!”一直沒有說話的車臣汗碩壘拍拍雙手,而後對看過去的兩位汗王說道,“明軍所部,一萬餘騎,看他們的樣子,一直在往西進發。這支軍隊,我們怎麼對付?”
聽到這話,似乎是說到了禁忌話題,竟然誰也沒有答話,都低着頭,要麼去研究案几上馬奶酒的顏色,要麼開始專心欣賞自己的玉扳指。
看到這個情況,碩壘心中不由得苦笑。他對於另外這兩位汗王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
明軍來了一萬多騎,而他們三方人馬中,也差不多各是一萬多騎。任何一方,單獨去攻打明軍的話,都是沒有把握的。三方聯合,那一個問題就出來了,誰主攻誰策應?關鍵是就算分出這個來了,那誰能擔保其他兩家是否會出工不出力?
別看三家現在親得和一家人一樣,可碩壘百分之百肯定,等三家回去之後,爲了牧場什麼的,回頭三家該打還是會互相打。要是有一方在這裡和明軍拼了個你死我活,就算沒有到這個程度,但只要損失慘重一點,那在接下來的日子中,就會很難受了。
誰都不是傻子,誰也不想讓自己的手下去損耗,誰也不信誰會真得和明軍去硬拼!
更何況,現在他們三個部族在這次的戰事中,都搶了衛拉特諸部不少東西,人和牲畜等等,這個時候,他們手底下的人,都在想着早點回去,好早點瓜分繳獲。
可是,鄂齊爾圖還沒有抓獲,衛拉特諸部還有相當一部分逃散了。他們三家也不想就這樣走了,然後鄂齊爾圖收拾殘餘,在明國的支持下重新崛起。
那個時候,他們能肯定,鄂齊爾圖肯定是會抓着他們三個部族不放的。想起去年的時候,鄂齊爾圖所領兵馬之強悍,就打得他們都吃過虧的。
更何況,還有一個固始汗呢,雖然說現在不回援,可不代表以後就不回來了。萬一固始汗回來的話,那怎麼辦?
不管如何,三個部族都清楚地知道,一定要趁這個時候,把鄂齊爾圖打死了,把衛拉特蒙古諸部都給打沒了。只有這樣,他們以後才能安心。那個時候,就算固始汗回來了,沒有這裡的根基,相信固始汗對他們三族,也是有心無力的。
沉默了好一會,或者是知道這樣沉默、躲避終究不是辦法。諾爾布忽然想到了之前的點子,心中一喜,便擡起頭來對其他兩人道:“兩位,我有一個想法。這明軍過來,受到損害的,可不止是我們三家……”
聽到這話時,其他兩人不約而同地眼睛一亮,對啊,怎麼就把他們給忘記了。
“……沙俄軍隊還在瘋搶衛拉特部族散落在各地的財物,還在瘋狂屠殺他們能搜到的衛拉特部族的人。這明軍突然來了,總歸要影響他們吧?”諾爾布越說越有信心,“這些西邊的瘋狗正好不了解明軍,我們三家一起去說說,必要的時候,可以給出一些代價,多給他們一點牛羊,讓他們去和明軍先打上一仗,最好他們能打得兩敗俱傷,就算不是,也沒關係,反正肯定要損耗明軍的軍力。而後我們再坐收漁翁之利,如何……”
拖着長音,他看着其他兩人,忽然之間,三人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笑得很是開心。
過了一會後,袞布向諾爾布豎着帶玉扳指的大拇指,連聲稱讚道:“好,這個主意不錯,那些蠻夷,可是瘋狗來的,斷了他們的財路,簡直不要太瘋狂。我們只要多慫恿一下,給他們點好處,還怕他們不衝明軍上去亂咬一陣!”
車臣汗碩壘也是笑着點頭,不過他最終還是提醒道:“不過你們也不要粗心大意,派了不會說話的人過去說這事。我比你們瞭解這些沙俄人,他們雖然瘋,但也是有腦子的!”
“呵呵,那是!”袞布有點不在意地附和道,“沒有腦子的瘋狗,早就被人滅了,也不會活到現在!”
雖然如此說,不過他心中卻補了一句:雖然有腦子,可也有限!
三個人都不想損失自己的兵力,對此方法自然一拍即合,隨後他們三人就開始合計,最終決定派出三族中各自最能說會道的人去聯繫在西邊劫掠的沙俄軍隊。
不久之後,三個部族都先後收到了沙俄軍隊那邊的迴應。一如他們之前所說,那些沙俄軍隊聽說遙遠的明國派了軍隊來救衛拉特部,頓時暴跳如雷,他們憤怒地叫囂,一定要讓明軍有來無回。
三個汗王再次碰頭,大帳內的氣氛就比上一次輕鬆多了。
袞布笑呵呵地說道:“看吧,我說得沒錯吧,這些沙俄人眼裡就只有錢,一聽說明軍妨礙他們發財,壓根就沒問明軍來了多少人,都紛紛喊着要殺光明軍了!”
“呵呵,你是忘記了!”諾爾布也笑着迴應袞佈道,“沙俄和明軍在極北之地有過沖突啊!明軍搶了不少沙俄人的地盤和財物。”
“對,那邊離沙俄本土太遠,他們被明軍欺負,卻也有心無力。”碩壘同樣笑着進一步解釋道,“他們想往東方派出多一些軍隊,可代價也高。更何況,鄂齊爾圖又在這西邊搗亂,攔截他們在東北劫掠來的財物。因此,沙俄人才會首先提出消滅衛拉特部。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沙俄人,下一步,就要往東邊派兵了。說不定又會聯合我們,一起去把東邊的明軍消滅掉!”
聽到這話,其他兩人都是點頭。不過諾爾布卻也有一點不解,他問其他兩人道:“你們說,那極北之地,連我們都瞧不上眼,爲什麼明國佔據富饒的中原之地,卻還派了人去哪裡和沙俄爭搶?難道只是要噁心沙俄人?”
其他兩人聽了,也沒有想明白,爲什麼明國的皇帝要這麼做,難道是閒得無聊?
說了一下題外話,他們很快就回轉了正題。就聽碩壘道:“沙俄現在已經收攏軍隊和劫掠到的物資,很快就會領軍前來匯合。不過他們先說了,答應給他們的財物要先給。否則一旦打起來,他們不知道這些財物能不能黯然送回去。”
“給就給了,我們又不會賴賬!”聽到這話,諾爾布大方地說道,“我這邊該給的已經準備好了,隨後就能給他們送去。”
“我的也好了,早點給他們,就讓他們早點安心,早點過來匯合,把這些明軍解決掉!”袞布也點頭說道,“我們自己這邊,也該把繳獲來的東西送往漠北了。”
這裡即將和明軍大戰,那麼多的繳獲,自然不適合隨軍行動了。他們也得和沙俄軍隊那邊一樣,要先把繳獲的東西送回後方才行。
這麼說定之後,三個部族各自忙碌了起來,軍隊集結,派出探馬,至於戰利品,該給沙俄的給他們,該運回漠北的,則運回漠北。
可一直到明軍馬上到天山腳下,三個部族的軍隊都等了好久,也沒見沙俄軍隊過來匯合。這三個部族的汗王就有點急了,這沙俄軍隊搶起東西來那麼迅速,這要打仗了,怎麼這麼拖拖拉拉,戰事可不能一直拖着的啊!
他們正急着時,在沙俄軍隊那聯繫的人快馬回來了,氣急敗壞的神態,讓三個汗王都不由得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