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當然是交代給劉越的,臨戰之時,就突然從流賊身後來一刀,效果絕對好。也因此,崇禎皇帝就沒對陳奇瑜那邊特別擔心過。
底下衆將聽了,不由得都很是高興,他們沒想到,在流賊中竟然有內應,一旦戰起,豈不是事半功倍?皇上,厲害啊!
而賀人龍作爲米脂人,自然知道劉國能就是闖塌天,就更是驚訝了:皇帝竟然這麼相信劉國能,而劉國能也能當臥底,暗中配合官軍。他不得不感慨,看來,皇上的英明神武,都已經影響到流賊那邊了。
於是,這些總兵又七嘴八舌地完善作戰計劃,最後崇禎皇帝拍板,定於第二天一早就出發。
當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大軍就吃完早餐開拔了。大概八千多騎馬步軍,讓出了戰馬,配備給最爲精銳的騎軍將士。崇禎皇帝並沒有留在步軍中,因爲前方戰場的戰況,他必須實時接收,並有可能會修正作戰計劃。要說安全性,他又不上去砍,身邊還有將近兩萬的騎軍,足夠安全了。
就只是這白天的趕路,速度上有要求了。但崇禎皇帝自從出京之外,一直在騎馬,過去了三個月左右,光是騎馬的話,倒也算是練出來了。
與此同時,在天一亮的時候,大羣大羣的流賊也開往臥龍崗。左良玉親自領軍,留在南陽城外的則是他兒子左夢庚。當然了,那些流賊頭目,他不放心,就帶在身邊看着。
看着各路流賊的隊伍都乖乖聽命,左良玉心中還是非常得意的,話也多了一點,笑着對身邊這些流賊頭目說道:“真是世事難料啊,有朝一日,本帥竟然也會學你們,領着人馬去伏擊朝廷官軍!”
那些流賊頭目都不理他,使得場面有點冷場。
他麾下大將張勇一見,便裝出憤怒之色回覆道:“這還不是朝廷昏君奸臣所逼,要不是他們要對大帥下手,大帥也不至於如此!”
左良玉微笑着點點頭,轉頭看向張獻忠問道:“怎麼樣,你對於伏擊不是很有經驗麼?說說看,這一次我們能擊潰總督大人的人馬麼?”
或者是習慣了,對於朝廷這邊,他不像流賊那樣,一口一個狗官,更多的只是稱呼官職。
張獻忠微微冷笑一聲,卻還是不理他,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他。
左良玉的心情似乎也沒有受影響,又轉頭看向羅汝才道:“我就打算按照你們之前伏擊本帥的做法,讓張勇詐敗,引他們入臥龍崗,這樣可以吧?”
羅汝才同樣一聲冷笑,轉了個頭,把後腦勺轉向他。
左良玉見了,又轉頭去看李自成,同樣沒人理他。這時,他終於收了笑容,冷冷地說道:“傳令下去,要是發現各路有誰出工不出力的,本帥就把這裡諸位的耳朵鼻子胳膊什麼的,送去給他們提個醒。本帥倒要看看,有誰是想謀逆,藏了心思,想要奪權造他們頭領的反!”
他的親衛一聽,立刻答應一聲,轉身就走。
這些流賊頭目聽了,都轉頭對左良玉怒目而視,不過卻又無可奈何。
左良玉吩咐完了之後,轉頭看向劉國能,又露出微笑說道:“你和他們不一樣,繼續好好地爲本帥效命,他日功成之日,本帥定能給你一份榮華富貴!”
劉國能一聽,不由得大喜,連忙迴應道:“多謝大帥提攜,小的定不負大帥之望,大帥讓小的往東,小的不敢往西,大帥讓小的往西,小的絕不敢走東!”
他的話剛說完,就聽惠登相忽然大怒喝道:“闖塌天,你他孃的敗類,吃裡扒外的東西!”
“沒想到你竟然死心塌地地爲左賊賣命,將來你肯定不得好死!”張獻忠也厲聲喝道。
能看出來,他們對於劉國能的憤怒,明顯要更多一些,都忍不住出聲怒斥他了。
劉國能聽了,只是冷冷一笑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見識了大帥的本事,自然是要跟着大帥的。難道還和你們一樣,都是一羣烏合之衆,你們纔不會有好下場!”
聽到這話,左良玉感覺心情非常地好,當即哈哈大笑一聲,對劉國能說道:“以後,你不要小的小的了,流賊中的那一套,不要也罷,我們是正兒八經的軍隊,你要自稱末將,明白麼?”
“末將明白了,大帥教訓得是,末將一定改!”劉國能一聽,立刻裝出受教的樣子,趕緊就回答道,讓邊上的那些流賊頭目都感到非常地噁心。
要不是相信了劉國能,他們也不至於就把左良玉當作了他們一夥的。雖然事實上,左良玉確實也是造反了,可他明顯和他們不是一條道上的。
他們最終栽在左良玉的手中,說起來,就有劉國能的一份功勞在。因此,此時的他們,對劉國能也是恨極了。
作爲流賊頭目,他們不相信,左良玉會放了他們。
要是等到那一天,他真得完全吞併了他們的手下,估計那個時候也是左良玉殺他們的時候了。對於這一點,他們也是心知肚明。
劉國能沒臉沒皮地,罵他似乎沒用,羅汝才突然又對李自成罵開了:“你也不是個好東西,多年的兄弟,竟然打着吞併我們的主意。要不是你幹出這種事情,我們也不會落到左賊手中!”
事實上,在原本的歷史上,他就是被李自成給火拼殺掉,手下被吞併的。
聽到他的這話,張獻忠和惠登相等人也轉過頭,盯着李自成罵開了。
左良玉見了,也不制止,反而樂呵呵地聽着。因爲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這個漁翁,自然是得意的。
李自成一開始默不作聲,可過了一會後,就忍不住,開始反駁道:“看看你們,過了這麼多年,還是老樣子,你們手下的人跟着你們,有什麼出路,白白浪費了。”
“什麼?”羅汝才一聽,當即不服氣的罵道,“瞧不起我們?是誰被朝廷官軍打得只剩下十八騎逃進商洛山的?”
李自成聽了,不在意地回道:“那又怎麼樣?當我一出山的時候,立刻席捲這個陝南,到了河南,也是所向披靡,百姓紛紛來投。你們知道是爲什麼麼?因爲我就已經悟出了,繼續像以前那樣,是不可能有用的。必須要得民心,方能得天下……”
說到這裡時,他立刻就想起了宋獻策的話,不由得有點納悶,自己就閉嘴不說了:不是說自己天命所歸,十八子,主神器的麼,可爲什麼自己如今卻是落到了左良玉手中?
他不說話,羅汝才卻在繼續嘲諷他道:“民心?民心有用?拳頭硬纔是……”
聽到這裡,左良玉難得插句話道:“這話在理,只有手握軍權,這纔是正理。民心嘛,只要你有兵,讓他們往東就絕不敢往西。等將來,本帥拿了天下,民心,自然也就由本帥說了算!”
很顯然,這些平日裡就知道禍害百姓的,壓根就沒把百姓當回事。不管是羅汝纔等流賊,還是左良玉這些原本的官軍,都是這種想法。
聽到左良玉的這話,其他流賊頭目不由得都很是懊悔。他們也想啊,可是,最終他們卻都落到了左良玉的手中。不要說盟主之位了,就是自己的性命,都不知道會怎麼樣。一時之間,他們不由得沉默了。
左良玉的興致卻是不錯,看着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他自個在說道:“你們原本就是一盤散沙,互相之間還搞些小心思,就是如此,二十萬人馬,竟然連個南陽都久攻不下。我要不出手整合這二十萬大軍,就真要錯失良機了!”
說到這裡,他有點自得地說道:“難得有大明皇帝出京,此乃千載難逢的機會。如今看來,倒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上天給了本帥這個良機。待本帥擊潰了總督大人這一路,餘者也就洛陽方向過來的勇衛營了。回頭本帥挾天子以令諸侯,哈哈,相信這天下,也該到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聽着他這得意,其他流賊頭領心中就不由得更是懊悔。反正就是左良玉有多得意,他們就有多懊悔。
左良玉看到他們的表情,作爲最後的勝利者,他就更是得意了:“本帥好歹是官軍出身,對於總督大人所領兵馬的強弱,心中有數,打法也是有數。這一次的伏擊,就算你們一個個閉口不言,對於本帥來說,要想打贏這一仗,也不是難事!”
其他流賊頭領還是扭着頭,不管得意的左良玉,可就算他們再不想聽,那聲音還是會傳到他們耳朵裡。
“最主要的是,不要讓總督軍隊有從容進軍的機會,不給他派出夜不收探知周圍軍情。”左良玉顯然心情很好,在繼續講道,“而要做到這點,其實也簡單。”
說到這裡,他就轉頭看向張勇吩咐道:“你現在可以回去你的軍中了,帶回去一個好消息,就說南陽城牆已經被大炮轟塌了一段,只要再有一天的時間,肯定能攻進城去了。你告訴你的手下,都要用心阻擊,不要讓總督軍隊增援到南陽城下,便是大功一件,回頭本帥重重有賞!”
張勇手下軍隊在昨夜就已經出發了,就只是他還留在左良玉身邊,此時一聽,稍微一愣,隨後便心領神會,連忙回道:“末將遵命!”
左良玉說這話時,李自成轉頭看了他一眼,這讓他心中得意,就繼續顯擺道:“等總督大人所領之軍攻勢甚急之時,你就撤軍假裝敗退,從臥龍崗這裡走。如此一來,總督大人擒得敗卒,打探到南陽城的消息,必定心急如焚,絕不會再尋求穩紮穩打,一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尾隨追擊敗軍,驅趕敗軍衝擊南陽城下的敵軍,如此,就很可能一鼓作氣解南陽之圍。”
說到這裡,他看着其他流賊頭領,很有把握地笑着說道:“如此一來,必定落入本帥埋伏,這一戰的勝負,自然就已經成爲定局了!”
張獻忠等人聽了,知道他說得沒錯,那陳奇瑜狗官十之八九要中了左賊的奸計,讓他得逞。這麼想着,他們非常地不甘心。
同時他們也想着,要是自己來統領的話,也能打敗陳奇瑜那狗官,畢竟有狗皇帝當誘餌,這仗太容易打了!這麼一想,他們就更不甘心了!
可是,他們落在左良玉的手中,就只能看着左良玉在洋洋得意,卻沒有一點辦法。或者也只有在心中咒罵,詛咒左良玉不能如願了!
在場的人中,其實就只有劉國能不是這麼想的。因爲他之前已經暗暗派出了王柳輝,持着他和劉越的憑證,趕去總督大人那邊報信了。
眼看着到臥龍崗了,左良玉在高興顯擺之後,也確實是打慣了仗的老手,立刻開始派人覈查各路流賊的埋伏情況。甚至還親自瞭望檢查,都做到他滿意了纔算完事。
時間很快就到了午後,埋伏搞定之後,左良玉才鬆了口氣,躲在樹蔭底下,笑着對各路流賊頭領說道:“其實啊,就算總督大人沒進埋伏圈也沒事,他手下也就一萬多勇衛營是強軍。到時候,本帥傳令讓你們的精銳手下迎戰,就用車輪戰和勇衛營打,本帥就不信了,勇衛營趕了那麼遠的路,還能有多少體力來消耗?十萬大軍,怎麼都能耗死勇衛營了!餘者,皆不足慮!”
這一次出來,他是把流賊軍中精銳的那部分都抽掉了出來,打得主意,就是要一舉擊潰陳奇瑜所部。
左良玉說到這裡,忽然提高了聲音道:“當然了,真要出現這樣的情況,本帥肯定會讓那些不服本帥的先出戰。”
不用說,他想要吞併其他各路流賊軍隊的心思,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可是,一步錯,就落得了這樣的下場,又有什麼辦法呢?
就這樣,他們就在臥龍崗等着,大概過了兩個時辰之後,終於聽到有動靜傳來了,馬蹄聲,喊殺聲,越來越近,往臥龍崗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