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大宅,門口橫匾“鄭府”兩字,大門緊閉。但是,在門口街道上,卻是排出了長長的一隊倭人。只看這個行頭,就知道是幕府將軍駕臨。
大街兩邊的倭人聽聞,紛紛出來看熱鬧,東觀西望,都想搞清楚爲什麼將軍大人竟然會駕臨這裡。
“看,好像是去鄭府的,那個明人的府邸!”
“對啊,是到鄭府去的,也難怪,這條街上,要說將軍大人有可能會駕臨的,也只有鄭府了。不過要我說啊,將軍大人直接下道命令即可,這鄭府的主人要還想在我們大倭國做生意,就必然是屁顛屁顛地去將軍府,絕對不敢有所怠慢的!”
“快看,將軍大人騎馬過來了!”
“……”
果然,德川家光騎着馬過來。他的打算,既然是要禮賢下士,那麼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於是,街道兩邊看熱鬧的倭人,紛紛跪迎他們的將軍大人。
一直到德川家光走過,他們才站起來繼續旁觀八卦。
“看到沒有,將軍大人就是去鄭府的!”
“咦,奇怪了,這麼大的動靜,鄭府的大門爲什麼還關着?他們好大的膽子啊!”
“是啊,好奇怪!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麼,連將軍大人來了都敢不出來迎接?”
“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你們發現沒有?這種情況,竟然沒人去叫門?”
“肯定是將軍大人事先吩咐過什麼,要不然,誰敢讓將軍大人吃閉門羹啊!不過話說回來,這鄭府的膽子是真大,竟然敢不迎接?”
“該不會是將軍大人有求於鄭府吧?要不然,不至於如此低聲下氣……不不不……如此禮賢下士?”
“對哦,你們看,將軍到鄭府門口了,可鄭府大門還是沒開。將軍大人好像和人在說着話,也沒見發怒!”
“有人去叫門了,看到沒有,很有禮貌的,肯定是有事要求到鄭府這邊了,要不然,將軍大人也不至於如此禮賢下士吧?”
“該不會和最近的朝鮮戰事有關吧?”
“朝鮮戰事怎麼了,我們大倭國不是佔領了朝鮮了麼?鄭家是做海上生意的,這和鄭家有什麼關係?”
“你們不知道麼,聽說明國水師截斷了朝鮮海峽,將軍大人懷疑有鄭家的船隊在裡面!”
“難道我們大倭國就沒有辦法打敗殺到家門口的明國水師?還要去求一個海盜?”
“你說呢,要不然,將軍大人會如此禮遇鄭家,你看看,鄭家都能如此無禮,顯然是有恃無恐!咦,好像不對……”
“……”
這個時候,遠處圍觀的人發現,叫門的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在向德川家光稟告過幾句後,就立刻從隊伍中衝出幾個武士,上前直接拍大門,同時大聲嚷道:“快快開門,將軍大人駕臨,快快開門,將軍大人駕臨!”
這喊聲,還有那拍門的聲音,連那些遠觀的人都能聽得清楚了,可是,鄭府裡面的人還是沒有反應。
這個時候,只要是人,就知道不對了。
德川家光從娘肚子裡出來之後,就從來沒有被人如此輕慢過,雖然說有求於鄭家,可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氣了。看到這個情況,那臉上陰沉地彷彿要下雨一般。
邊上的武士一見,也是急了,就開始踹門,可是,大門從裡面被門栓栓着,踹不開門。於是,這些武士合力開始撞門。發出“嘭、嘭、嘭”的有節奏的聲響。
這個情況,就讓那些遠觀的人驚訝了。
“別是鄭府沒人了吧?”
“怎麼會這樣,前幾天都有看到鄭府的人出入,那個鄭家主人也看到過的啊!“
“對啊,再說了,要是鄭府沒人的話,將軍大人能來?”
“我敢打賭,鄭府裡面絕對沒人,要不然,信不信將軍大人一怒之下要鄭家上下的腦袋!”
“……”
他們正在打賭,只見邊上忽然衝出一個武士,用手指着鄭府側門,說了下後又衝回去,沒過一會,大門從裡面打開。外面的一大堆武士便蜂擁而入,往鄭府擁去。
德川家光並沒有入內,只是一臉陰沉地騎在馬上,就看着鄭府大門。
這一下,外面遠觀的倭人都不說話了。眼看着好好的一場禮賢下士的戲劇,忽然變成了打砸鬧劇,如今的將軍大人肯定非常憤怒。
這麼想着,看到情況不對之後,這些遠觀的倭人,紛紛使用忍者遁地之術,眨眼就消失在街頭。
“稟將軍大人,鄭府內空無一人!”
這個結果,德川家光已經預料到了,不由得非常憤怒,厲聲喝道:“鄭家的人什麼時候走了都沒人知道?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底下的人,沒有人敢回答,一衆和建虜的金錢鼠尾有得一拼的腦袋瓜子,紛紛低了下去,同時只能迴應:“嗨!”
德川家光還想怒喝什麼時,又一名武士高舉着東西,飛奔出來稟告道:“稟將軍大人,大堂有一封書信,是將軍大人親啓!”
說完之後,雙手呈上,德川家光見了,臉上的怒容稍微下去了一點,心中想着,該不會是這鄭芝豹有什麼事情出去了?
接過展開一看,就只是那麼一會,就見德川家光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就跟倭國溫泉裡面泡澡的猴子屁股一樣紅,怒吼出聲:“八嘎,八嘎……”
與此同時,雙手開始狂撕手中那封信,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撕得非常用力。很顯然,他對這個信的內容非常地憤怒!
周圍的那些武士隨從一見,嚇得低着腦袋瓜子,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同時,他們心中也非常好奇,不知道那信裡面,到底寫了什麼內容,讓將軍大人竟然如此生氣,甚至可以說到了怒極而瘋狂的程度?
德川家光撕得粉碎之後一把往鄭府大門方向扔了過去,同時還猙獰着臉大喊:“八嘎……”
可誰知,這個時候迎面吹來一陣海風,把他剛扔出去的碎紙吹了回來,不但糊了他一臉,甚至還有幾張調皮的碎紙鑽進了他張開的嘴巴。
於是,就猶如一隻正在呱呱叫的鴨子,突然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卡住叫不出聲來了。
堵在嗓子裡,德川家光又是一陣狼狽,使得他身邊的那些武士一陣手忙腳亂,這鄭府門口就彷彿成了一個鬧劇所在。
好不容易,在掏出碎紙,又幹嘔了一陣之後,德川家光已經氣瘋了。用手指着鄭府,厲聲大喝道:“燒了,都給本將軍燒了,燒了……”
他的手下聽了,都是一愣。這鄭府又不是獨棟房子,這要是燒起來,其他房子波及了怎麼辦?而且這房子好好的,就算對主人非常生氣,大不了沒收了便是。
然而,他們也看出來,如今的德川家光正在火頭上,也沒人敢勸,立刻奉命行事,免得惹來將軍怒火。
當然了,在幕府做事的這些武士,多少還是有分寸的。一邊去燒鄭府的同時,另外一邊,也趕緊去通知鄭府的左右鄰居,讓他們自求多福,趕緊弄個隔火帶出來,同時備好大量的水準備滅火。
這邊還沒開始,德川家光又已經在怒吼着下命令道:“立刻,去把和鄭家交好的那些人,全給本將軍抓起來,快去!”
這一下,聽命行事的武士就傻眼了。
這鄭家是做生意的,講究和氣生財,長袖善舞,因此和江戶許多官員都交好。甚至可以說,和將軍大人其實也是交好的。就這麼一個命令,怎麼抓?
於是,那個領頭的武士,不得不大着膽子請示道:“將軍大人,和這鄭家交好的有不少,不知要抓哪些人?”
他的話才說完,就聽到了德川家光的咆哮聲:“沒聽到本將軍的命令麼,全部抓起來,統統抓起來!”
“嗨!”這武士頭目不敢再問了,再問很可能他自己要倒黴。
於是,他迴應一聲,便立刻轉身招過他的手下,就離開去執行這條非常難以執行的命令。與此同時,他心中非常地好奇,那信中到底寫了什麼?竟然讓將軍大人如此憤怒?
不過如今那信已經被將軍大人撕了,又被風吹走,估計信中的內容,除了寫信的人之外,就只有將軍大人知道了,這還真是遺憾,以後睡覺還能不能睡着了?
而德川家光盯着大門上面的橫匾,感覺“鄭府”那兩字,真得非常刺眼,頓時,他就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渾身散發出吃人的兇狠。
天皇發怒,沒屁用;但是將軍大人發怒,流血千里談不上,可遭殃的人卻是絕對有不少的。於是,江戶城內,一時之間,很多人自危,就感覺人在屋中坐,禍從天上來。
不過在幾天之後,江戶鬧騰了一陣,又有德川家光的心腹謀臣勸說下,他的怒火也沒有當時那麼大,靜下心來想想,最終又下了命令,把大部分牽連的人都給放了,不過和鄭家交往最親近的那幾家,就還是抓在牢中沒放。
和德川家光鬱悶無比的心情不同,遠在大明西南這邊,一衆土司,都是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