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讓他們意外的是,在樹下龜田所部通過埋伏圈之後,就在他們全軍戒備,準備給明軍一個痛擊之時,左等等,沒來,右等等,還是沒來。一天時間,似乎眨眼就過去了,明軍竟然還沒追上來。
這一下,豪格就開始埋怨這朝鮮官道,怎麼如此不堪,竟然讓騎軍都難以追上逃跑的步軍?
鬆平信綱等人,就只能耐着性子繼續等待,最多相差一天路程,不可能再多了吧?
然而,又是一個白天過去,眼見着夕陽已經染紅了西邊的天空,可是還是沒有見到明國騎軍的蹤跡。
這個情況,那是絕對不正常了。鬆平信綱不由得擔心地對豪格說道:“該不會,是明軍發現我們的埋伏了吧?”
“這不可能!”豪格聽了,立刻回答道:“連底下從漢城逃回來的倭軍都不知道我們埋伏在這裡,憑什麼明軍就能知道?”
對於這個理由,鬆平信綱倒也覺得他說得對。但是,明軍爲什麼不來呢?
光猜是猜不出來的,於是,在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鬆平信綱就派出了斥候,往前去探聽明軍的情況。臨行之時,他再三交代,一定不能讓明軍發現,更不能讓明軍抓到。要不然的話,大軍埋伏的消息,就肯定會傳出去的。
等這些斥候一走,鬆平信綱在沒其他人的情況下,帶着愁容對豪格說道:“雖然大軍不用趕去漢城,節約了不少吃的。可大軍在這裡已經埋伏了三天,也消耗了不少糧食。如果明軍遲遲沒有南下的話,大軍該何去何從?”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糧食的問題。豪格一聽到這,那腦袋瓜子就疼了。真是以前大清時候頭疼,如今在倭軍之中,又爲這個事情頭疼,真是沒完沒了了!
看到鬆平信綱盯着他,等他回覆,豪格苦笑一下道:“大人,明軍肯定會南下的。他們沒有理由不南下啊!”
不管換了是誰,知道如今倭軍的困境,斷然沒有放過的道理。對此,鬆平信綱也是贊同的。可是,他擔心啊!萬一明軍要不來的話,怎麼辦?
不管如何,這次的戰事,他是輸不起的!
如今,也只能安慰自己了。不過等着是一種煎熬,就見鬆平信綱強顏一笑道:“來,豪格君,咱們來手談幾局如何?”
“什麼?”豪格聽了,有點懵,回答他道,“什麼壽堂?這……這怕是不吉利吧?哦,我知道了,是先給明軍設個靈堂吧?”
“……”這一下,輪到鬆平信綱懵了,什麼意思?
兩人再已溝通,最終只好算了,因爲鬆平信綱算是明白,這豪格壓根就不懂棋局。於是,他就只好詢問豪格有關帶兵打仗的事情來,也算是多少能消磨時間了。
等着等着,一直等到天黑,還是不見斥候回來。鬆平信綱就急了,再也沒法用其他形式來掩蓋他心中的焦急。坐臥不安,連帶着豪格也不安了起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豪格隱隱覺得,好像要糟!不過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講,都沒理由會糟啊!
虧了他已經有過亡國經驗了,夜色深了之後,他就呼呼大睡了起來,那還管天翻地覆。
但是,鬆平信綱怎麼都睡不着,不說這山裡的蚊蟲鼠蟻,光是底下人來報告,說這幾天已經有不少人生病發燒什麼的,已經沒法作戰,這就讓他焦心了。更爲關鍵的是,明軍到底什麼時候過來?晚拖一天,埋伏的倭軍,非戰鬥減員就會多一些,糧食也會多消耗一些。真是拖不起啊!
一夜無眠,第二天的東邊天空才矇矇亮,鬆平信綱就頂着兩個熊貓眼立刻問斥候是否有回報?
事實上,他心中也是明白,如果有回報的話,那肯定不用等他去問,就會主動來稟告的。
最終,鬆平信綱忍不住又派出了一批斥候,甚至對這批斥候說道:“你們都是宮本武藏大師的弟子,是我大倭國身手最了得的武士,不管如何,務必今日天黑之前要有回報才行!”
“嗨!”這批斥候立刻大聲迴應。
不過還沒等他們離去,就聽到有動靜出來,聞聲看去,卻是之前那批斥候終於有回來的了。
雖然看到的斥候只有派出去的三分之一,而且一身狼狽,不過對於這些,鬆平信綱全都視而不見,而是立刻喝問道:“明軍情況怎麼樣?”
已經聞聲過來的豪格,大約聽懂了他的問話,雖然沒有回答,不過他卻是心中“咯噔”一聲,暗道要糟,因爲這回來斥候的表情,他是太熟悉了。
果然,就見這些斥候中爲首的那個,一下單膝跪地在鬆平信綱面前,面帶悲憤地說道:“大人,大約兩萬左右的明軍,全在二十里外嚴陣以待,並沒有再前進一步,他們發現我們了!”
“什麼?”鬆平信綱一聽,就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打在了他的腦門上,身子晃了晃,差點就沒站住,失聲喝道,“遠在二十里外,這怎麼可能!”
那斥候頭目就知道鬆平信綱不願意相信,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塊布,展開給他看,同時說道:“明軍在陣前豎了塊牌子,這是上面的字!”
鬆平信綱定睛看去,只見那塊布上寫着:“倭寇小矮子,蹲那尿尿呢?”
看清這行字之後,鬆平信綱就覺得眼前一黑,便往後倒了去。
邊上的豪格,自然也是睜大了眼睛看情況。這塊布上的字,他怎麼看都有點眼熟,忽然之間,他想起來了。
當初多鐸在耀州驛退軍之時,曾想過在半路埋伏追擊的明軍,結果明軍就在埋伏圈外,喊什麼“多鐸小兒,蹲那尿尿呢?”
對,就是這個。豪格回想了起來之後,不由得納悶了,爲什麼明軍就喜歡喊這調調呢?
他正納悶着,忽然就看到鬆平信綱往後倒去。
好一個豪格,確實是戰場上歷練出來的,身手敏捷,隨手一抄,就把鬆平信綱抱在了懷裡,沒讓他倒地上去。
也虧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心急鬆平信綱的身體,因此沒在意一個遼東大漢懷裡抱着一個倭國小矮子的畫面,是否會非常彆扭。
使勁晃了兩下,鬆平信綱就被豪格晃醒了,感覺脖子都要斷了一樣,不過他那還在意這個,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從豪格懷裡跳了起來,指着那斥候頭目厲聲喝道:“爲何會如此,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明軍這是不是在使詐……”
他一口氣問出了好多問題,很多種可能性。反正在他的心中,還是不相信明軍竟然都沒派夜不收的情況下,就能發現大軍在這裡埋伏了。
對於鬆平信綱所問的大部分問題,斥候那知道,不過有些問題,他還是能回答的,便立刻稟告道:“大人,看明軍架勢,肯定是已經發現我軍,就等着我軍前去攻打的架勢,絕不會看錯。另外,屬下怕是知道明軍爲什麼知道我軍的埋伏!”
說到這裡,他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破碗道:“大人,這是離此十里之外的山裡小谷地發現的,那裡是朝鮮人的一個藏身之所,不過如今已經人去樓空。我軍過來的時候,那個地方是能知道我軍動靜的。”
一聽這話,鬆平信綱再無懷疑,事情肯定是這樣沒錯了。沒想到自以爲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行動,結果卻壞在了不起眼的臭蟲身上。這真是天照大神不眷顧大倭國啊!
想到這個,他不由得眼前又是一陣發黑,身體晃了一晃,不過這次沒有暈倒,自己一伸手阻止了豪格伸過去想扶他的大手,仰天大悲一聲,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大軍又陷入了絕境,他也沒法再不動聲色地去影響安撫身邊的人了。
大軍已經暴露,明軍嚴陣以待,如果前去攻打明軍的話,正面對戰,就如今倭軍的士氣和體力,還有裝備等方面,又怎麼可能是明軍的對手?
可是,要是不去打的話,光是這樣耗着,用不了幾天,能吃得耗盡之後,都不用明軍動手,全軍必定崩潰。
哪怕是要撤退的話,明軍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讓自己領着軍隊從容撤走。只要吊着尾巴保持威脅,那樹下龜田的下場,就是自己不久之後的下場。全軍覆沒,相信也要不了多久時間的。
這一刻,鬆平信綱真得有點絕望了。
本來他領兵北上這一招,就是兵行險着,想要賭上一把,一舉扭轉他的困境。
可是,所謂兵行險着,換句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說非常危險的。這不,一個不小心,以爲毫不起眼,被無視的朝鮮人的因素,就讓鬆平信綱所部陷入了進退不得,又耗不起的絕境。
他坐在地上,周邊的親衛、斥候全都默然看着他。每個人的表情,都非常地絕望。
一直到這個時候,豪格算是弄明白了所有的士氣,或者是經歷得多了,他的表情反而要平靜一點。
鬆平信綱擡頭看到他的表情,就猶如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連忙問道:“豪格君,可有辦法救我?”
這個時候,他連本官都不自稱,直接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