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光明天皇正保元年二月初九,亥時初刻。
長崎港,出島西部海域。
一艘懸掛三色旗的荷蘭瓷器船在夜幕掩護下,平靜拔錨,揚帆,緩緩駛離出島,駛向西部海域。
出島西部海岸瞭望塔上,兩名年輕荷蘭公司低級職員在棧橋上來回踱步,此刻兩位職員被身後權現山連綿不絕燦如煙火的爆炸所吸引,駐足觀看,完全沒注意到兩位荷蘭同胞率領三名中國人正駕船從自己腳下駛過。
讓荷蘭人負責出島防禦並非因爲江戶方面軟弱無能,反倒是德川幕府深謀遠慮的結果。
長崎開港之初,德川幕府便對此地充滿期許。
德川幕府初期,日本常年貿易的國家主要是中國和荷蘭,日本從中國學到的已經夠多,上可追溯至隋唐。
然而時過境遷,是時候效法控制全球貿易權的荷蘭帝國了。
實際上,荷蘭商人在長崎自然享有格外特權,日本與荷蘭之間甚至存在某種不成文的聯盟,八年前的島原之亂,荷蘭人開炮轟擊島原城,協助幕府軍隊屠戮基督教徒。作爲回報,江戶方面特許長崎港口留有一塊只屬於荷蘭人的獨立王國,那便是出島。
因此,出島的防禦(如果需要的話),自然由荷蘭公司自己負責。
瓷器船漸行漸遠,如同幽靈般遁入蒼茫夜,山海寂寥,唯有權現山上的爆炸聲,持續不絕。
長崎,奉行所。
正對玄關的榻榻米被武士刀切成兩半,切口齊整而鋒利,盛放清酒的櫻島杯被劈成兩半,清酒灑的到處都是。
“兩百侍衛看守三個商人,竟然讓他們跑了!還把望所炸燬了,你們都該去切腹!”
長崎奉行島場利重手持倭刀,面目猙獰,整張臉看起來像是隻巨型核桃。
屋子裡站着十幾名蓬頭垢面的甲士,他們一個個看起來精神恍惚,有些人身上盔甲已經不見,還有些人空着雙手,火銃倭刀都丟在了權現山上。
這是權現山爆炸後倖存的十八名守衛,連同躺在血泊裡的甲長,他在向奉行大人彙報完權現山上的情況後當即被馬場利重處死。
駐守權現山望所的一百九十名侍衛,被大爆炸炸死幾十人,又被明人殺死二十多人,只有這十九人跌跌撞撞逃回長崎港。
“炸掉望所的,也是這三個明人?“
站在奉行大人面前的甲兵唯唯諾諾,沒人再敢說話,沉默許久的黑田三郎終於開口道:
“大人,福岡番一千甲兵由您調遣,連夜搜查,便是搜遍長崎,也要找到這三個明人,將他們碎屍萬段!”
馬場利重沉默不語,轉眼朝衆甲兵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全部退下。
“黑田將軍,望所之中儲存着你們福岡番,佐賀番駐守長崎所需的彈藥物資,若是幕府將軍知道今夜長崎發生的事情,恐怕也會將我梟首江戶。”
馬場利重嘴裡這樣說,臉上卻見不到一絲憂慮之色,這讓來自黑田三郎頗爲驚訝。
“所以奉行大人是準備切腹,讓末將做您的介錯人?”
馬場利重緩緩拔出武士刀,在手中撫拭一番,他今年才三十二歲,便已身居高位,在長崎做奉行,就這樣死去未免太過可惜。
產自北國的武士刀摔在地上,奉行大人與福岡家臣相視一笑。
“當年關原之戰,家父曾替德川家光擋過一顆子彈,馬場家卻受江戶猜忌,到手的薩摩肥前藩主,讓別人頂替去了,”
“既然德川家想讓咱們兩家死,那就聯合起來讓他死吧!”
黑田三郎臉上露出狂喜之色,有了馬場利重支持,他們福岡藩的財源是不用擔心了。
“單靠咱們兩家當然不行,據我所知,”馬場利重冷冷道:“薩摩藩,加賀藩,仙台藩,與德川家勢不兩立,他們都會是咱們的盟友。”
“奉行大人,你說如何辦?”
馬場利重彷彿爲此策劃已久,旋即道:“封鎖長崎港,不準荷蘭人中國人離開,往外放出消息,說是清軍裹挾朝鮮海軍攻打長崎,讓幕府將軍派兵增援。”
靜靜駛向長崎港口,經過未經奉行大人允許便駛出港口,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