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漪微微擡眸,深深的看了唐令一眼。
魏莊處在金陵和京城的中間,唐令講的從金陵到魏莊的一路,墨璟淵遭遇了許多,像是在暗示,又像是話裡有話。
他像是知道了什麼,卻又像是什麼都不知道……
若是順着唐令的話答應了,唐令卻有着墨璟淵是從京城而來的證據,這倒是有嘴說不清了。
墨璟淵面上似乎對花廳裡多出的幾人是絲毫未覺,他微微往後靠了靠,找了一個舒
服的坐姿,莞爾一笑。
“我們倒是從京城來的。”他嘴角一勾,不緊不慢的說道,朝着姜清漪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丫頭被我寵的嬌貴又無法無天,那日遭遇山險後,就說什麼都不願意繼續往前走了,硬要繞這遠路到這京城,還在城裡休整了數日——倒是讓縣令久等了。”墨璟淵談笑道。
“不過是我的丫鬟,我倒也是由着她了。”他語氣裡有的是少有的寵溺。
唐令這才又停止轉動了佛珠,順着墨璟淵的目光朝着姜清漪的位置看了過去,此刻的姜清漪正低眉順眼的低着頭,看樣子十分乖覺。
他眯了眯眸子,按他得來的情報,鍾衍之倒真像是會幹出這種事情的人,明明是爲了談生意纔來的魏莊,卻爲了討丫鬟歡心繞遠路跑去那京城。
越胡鬧反而越像他。
“一說到這個,我倒是從京中帶來了不少好東西,也請縣令來嚐個鮮。”墨璟淵笑着朝了夏狄一揮手,夏狄便是拎上來了一筐葡萄。
“這京城的葡萄倒是香甜,一筐便需要一兩金子,倒是稀罕。”墨璟淵這話說完,夏狄便將這筐葡萄拎到了唐令的面前。
唐令沒看這葡萄,卻是眯着眼睛看着姜清漪了,或者說是看姜清漪的手。
姜清漪的一雙纖纖玉手,手指纖長。如蔥如玉,而她那指尖卻染着葡萄的汁液。
墨璟淵的扇子和衣襟上,也有葡萄滾過的痕跡。
倆人看起來,倒像是在車上胡鬧過一番的模樣。
他微微眯了眯眸子,倒是有幾分相信了墨璟淵的話。
若墨璟淵是來自京裡的探子,倒也不可能帶着個美若天仙的丫鬟,兩人還吃着葡萄一同在車廂裡胡鬧。
他曾派人去探查過那日發生山險的地方,那只有一條的車轍,直直往那京城走。
若是按着墨璟淵這種說法,倒是一切都說得通了。
他想着,斂了斂眸子看着自己腳下的這一筐葡萄,收了手裡的佛珠。
墨璟淵這才感覺到花廳裡的人,逐漸退了去。
“那賢弟這筐葡萄,唐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唐令揮了揮手,叫丫鬟把這筐葡萄拿了下去。
“管家便來爲鍾賢弟安排一下臥房,明日我親自給你安排了一個接風洗塵的宴會。”唐令拍了拍大腿,站起身,墨璟淵便也跟着站了起來。
“那便多謝縣令大人了!”墨璟淵衝着他拱了拱手。
唐令眯了眯眼睛,沉沉的拍了拍墨璟淵的肩膀。
“誒,叫什麼縣令,叫兄長!”唐令笑了笑,朗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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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唐令離去的背影,姜清漪這才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這唐令果真如墨璟淵所言,是一隻老謀深算的老狐狸,今日這一關算是過去了,可日後一定還有無數試探與拉扯在等着他們。
姜清漪跟在管家的身後,轉了頭去看身邊的墨璟淵,墨璟淵懂得了她的意思,也朝着她微微笑了笑,笑容裡帶了少有的疲憊。
姜清漪看着他的模樣,微微頓住了腳步。
墨璟淵對於唐令的遊刃有餘,她是又想到的,唐令拋出的陷阱,墨璟淵都能迎刃而解,這姜清漪也早已料到。
可她卻不曾想,讓唐令轉變態度的卻是那一筐葡萄,以及她手上的葡萄汁。
她本以爲墨璟淵中午在車廂上的做法只是爲了戲弄她,卻不曾想竟是想要用這戲弄獲得唐令的信任。
一想到中午在馬車上的葡萄,她的指尖就好像又浮起了那溫熱而溼潤的觸感——那是墨璟淵的脣。
姜清漪想到這裡,感覺臉頰上原本退下去的滾燙又重新燃了起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擡頭看着墨璟淵寬大的背影。
她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不一會便來到了管家安排的住處,是一間不大的院子,院子裡便只有兩間屋子。
姜清漪看着這兩間屋子,心中便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管家的聲音在她耳畔緩緩響起,證明了她的猜測。
“老爺早就吩咐丫鬟將這間院子打掃出來,少爺您進去便能住下了。中間這間主臥,便是給鍾少爺和小清姑娘,而旁邊這間,便是給兩位侍衛。”老管家在院門口站定,安排道。
“縣令爺兩袖清風,府邸也不大,這已經是府裡最好的一間院子,便只能讓少爺將就着住下了。”他恭敬的沉聲解釋。
姜清漪聽完了他的話,眼睛睜得更大了,他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讓她和墨璟淵住在同一間屋子裡?
她極爲艱難的將眸子挪到了墨璟淵的臉上,感覺自己喉嚨都幹了。
待管家走後,滄瀾嚥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看墨璟淵的臉色。
他朝着姜清漪小心翼翼的開口:“不然——不然小清姑娘和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夏狄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滄瀾的嘴巴,活拖硬拽的把滄瀾扯回了臥房裡。
數年後的滄瀾,回憶起這件事,還是極爲感激夏狄數次對他職業生涯的拯救。
最後留着姜清漪一個人盯着墨璟淵,有些欲言又止。
她看着墨璟淵,但墨璟淵的神色倒沒什麼異樣。
“先進去吧。”他感受着姜清漪的目光,淡淡開口,語氣裡有着些許疲憊。
姜清漪點了點頭,便一同進了臥室。
兩人進了臥室,關上了門,只留下了空蕩蕩的一片夜空,和在天際高高懸掛着的一輪圓月。
月光幽幽,將光芒均勻的灑落在廣袤的大地上,灑落在魏莊的每一處角落,像是要寬恕這片土地上曾經,或正在發生的,無盡的罪惡。
若是沒有記錯,今日應該是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