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沈如嬌走回到亭內坐下來,意態閒適地隨手拿起一個耳杯來,從高頸青花半月瓷壺中倒了一杯,頓時醇香在清晨的空氣裡四下溢開。
她居然真的一大早起來喝酒。
“酒爲歡伯,除憂來樂,”沈如嬌似有微醉,纖纖玉手撐着頭,側臉看着秦晚,抿脣笑道,“秦司記知道何謂酒鄉深處麼?”
未等秦晚答話,她自顧自地道:“不分貴賤,不分尊卑。事大如天,亦可瓦解。愁深似海,一概冰消。這便是酒鄉深處的好處。”
秦晚在她對面坐下,淡然道:“那夫人飲酒是爲了解憂還是爲了消愁呢?”
沈如嬌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嗤的一笑:“我不告訴你。”
秦晚不再追問,擡手挽了衣袖,也從盤中取了一個耳杯,倒了一杯酒,舉至脣邊,仰首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她的臉上笑容淺淺,話意深長:“夫人,秦晚不善飲酒,但喜歡夫人說的酒鄉深處的好處。做人做事心懷善意,足矣。”
“司記,如嬌想問,你有沒有昧心害過人命?”一瞬間沈如嬌醉意微薰的眸光變得咄咄逼人,傾身過來,緊盯着她,陰戾兇險,冰冷瘮骨,如同一隻伺機而動的猛獸。
“沒有。”秦晚目光直視着她,坦然答道。
“沒有?”沈如嬌冷笑,語氣有些衝動,“四年前也沒有麼?”
“沒有。”秦晚仍是很鎮靜地回答,“四年前也從未有過。”
沈如嬌死死地看了她半天,驀地一笑,坐了回去,只是一剎又恢復了常態,嬌媚一笑:“有沒有,天知地知……也許真的只有秦司記你自己知道了。”
“夫人的手受了傷嗎?”秦晚似是無意問道,從那晚在營帳她就已經發現了沈如嬌的不妥,當時原本她要用右手取茶給蕭繹,卻在中途換了左手。
在回行宮的路上她又反常地棄馬就車,這也很有可能是她因爲手上有傷不方便騎馬,所以才坐了馬車。
剛纔她也是一樣,拿酒杯的時候一直用的是左手。
而且她和自己身材相仿,就是要裝成自己的樣子給蕭靜寧等人造成錯覺也很容易。
所以,很大可能營地的那個刺客就是她!
只是,她爲什麼要刺殺蕭靜寧呢?
她應該不是容泌的人,她的目標除了自己,蕭靜寧,或許還有其他人。
“你來的也好,這可也怪不得我了。”沈如嬌嘟囔了幾句,拿着杯子歪歪倒倒地站起來,又走回到之前所站的池邊。
晨光中,衣裙在晨風中揚起,有種動人心魄的美。
她站了好一會兒,突然輕輕哼唱起來,秦晚側耳去聽,卻一句也沒聽清楚,似乎她用的不是中原的語言在唱。
秦晚心中正在犯疑,就見沈如嬌轉過頭來,粉紅俏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然後她轉過身來,尖叫了一聲,背朝着湖水倒了下去。
秦晚驚得站起身來,急步走了過去,湖邊上有伸出的假石樹枝,石頭的邊緣凹凸不平,有的位置還有些鋒利棱角,沈如嬌倒下去的時候大約撞在了假石上,假石上一片鮮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