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可以。”李雲長笑說。
醜婦驚訝於李雲長的輕易應允。
“多謝。事後必有重報。”
“我不要其他,只一條,你爲我良妾。他是我繼子,那我就救。”李雲長也不拖泥帶水,三言兩句對她提出要求。
吃一驚,怎會有人看上她?以爲就那瞎了眼睛的男人才看上她。難不成她身上散發雌激素過剩?
“荒唐!繕國公家的小子,幾月不見,你眼瞎了?這般缺女人,老怪送你一打。看你是要白日宣yin,還是要夜裡旖旎。怎樣?夠慷慨吧,這樣總可讓你把道兒讓開吧。”老怪物不甘被忽視。
他可知道,今日若是不能完成任務,等待他的就是皮鞭加蠟燭!那人可沒同情心。
“怎樣?醜大娘子,你應不應?”憑的老怪物說半天,李雲長壓根兒不放在心裡,眼裡只有四腳朝天躺,狼狽至極的醜婦。
阿大不樂意了。
這人敢把將來的一國之後納爲小妾,這是不想活了?
繕國公的嫡長子又怎樣,能抵得上一國太子嗎?
但此時唯有他可救夫人公子之命。
怎辦?阿大爲難,若說出真相。不知按照醜大娘子的性子,最後會不會和主子爺反目成仇。何況主子爺還沒有將所有礙眼的勢力都清平了。若是貿然將這對母子送於世人眼皮子底下,那可是送狼入虎口。明裡暗裡的算計絕對不在少數。
可要是什麼都不說。夫人不爲自己,就爲了救公子,一時之間沒法,應允了李雲長的要求,那可又如何是好?
“小子,好說歹說,你到底有沒聽老怪幾句勸?”老怪物氣急了,他好心一番勸說,這卻沒人搭理。
“閉嘴!”
“閉嘴!”
兩聲“閉嘴”同時響起。
醜婦和李雲長一楞,同時看向對方。
隨即,醜婦笑,對李雲長說:“我瞧我們做知己更好。這種默契,也是難有。”
老怪物被兩人異口同聲的斥責,這會兒成了醜婦牽線搭橋,說服李雲長的道具。心裡不痛快,要拿人開刀。
“李雲長,你真不讓開。老怪我也不怕你。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哼!”這是要動真格了。
李雲長面上淡淡,一雙眼不離醜婦:“醜大娘子,快些做決定吧,時間不多了。”竟然開始催促起醜婦來。
怎辦?怎辦?
誰說古代沒瘋子。瘋子多了去了!
醜婦沒法,乾脆說出一個驚人秘辛:“你猜我一介村姑,怎麼會有南宮世家的信物?
那信物是南宮塵親自交給我,說是給我的定情物。你信不信?”她喝問。
嘶!
李雲長眸子頓時收縮。他只當這位醜大娘子是因爲解了北疆之危,才得了一枚南宮家的信物。沒想到今日會聽到這駭人聳聞的秘辛!
他要納這醜大娘子爲良妾,那是她有利用價值。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與她糾纏。又不是明月那樣的美人。
但他身爲男子,又是從小身份尊貴。他實在不認爲這世間,有南宮塵這樣身份尊貴的男人,會親睞一個沒樣貌沒身材的粗魯村姑。
李雲長狐疑打量醜婦,一雙鳳眼清冷的很,在她臉上停頓。
阿大看出李雲長的懷疑。
立刻替醜婦作證:“李公子,大娘子所說句句屬實。我家主子爺視大娘子和小公子如珍如寶。”這話可有分量了。
阿大怕李雲長不信,又報出自己的身份:“奴乃南宮二公子手下黑甲衛三組侍衛長!”這是阿大明着的身份。是用來掩飾二爺暗衛的真實身份的擋箭牌。
李雲長見阿大強撐着,摸出一塊精鐵打造的牌子,果然是黑甲衛!
這樣的精鐵很少見,唯有黑甲衛會用。
李雲長剛纔懷疑,現在依舊還只六分信。
“我信你身份不假。但你如何證明你所說,南宮二公子對這對母子視爲珍寶?”
阿大眼神堅定,他即便心中自己所說半真半假,那也沒有絲毫心虛。供出夫人母子和南宮二公子之間的情誼和聯繫,總比供出太子殿下來,要好很多。
當務之急,自然便宜行事。
阿大點出一點:“李公子,你乃繕國公嫡長子,當見過南宮二公子。你覺你身後護着那小子如何?”點明卻不明說。
只叫李雲長看。
李雲長一開始覺得莫名,仔細看那平安,一開始還不曾覺得,這仔細一看。這小娃兒的樣貌處處精緻。合在一起看不大出來。但分開看,竟然能看出南宮二公子好幾處的影子來。
當下大驚:“你是暗示我?”
“李公子,你想,你救下普通人當然沒有什麼好處。但要是你救下的人本來就不平凡。到時候南宮二公子會引你爲知己。謝你救命之恩。你即便有任何難處,若有厲唐第一世家,南宮世家下一任的家主,南宮二公子從中幫你斡旋,你的難處還是難處嗎?”
李雲長心動!
阿大所說一點不假。他納妾就是爲了後院那點私事。何況他早就籌備好了。自家的老頭子拿他沒辦法。
不過是因爲被人用那樣低劣的手法算計了,心裡不平而已。
但若因機緣巧合,救下這對母子的話,說不得就能順理成章搭上南宮世家的大船。到時候,老頭子若是堅持廢了他,祖父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旁人不知道李家的事情。但自己人知道自己家的事情。繕國公看着門楣高大,實則已經不如祖父那一代了。雖不缺銀錢。但身在朝堂,銀錢敵不上實權。
終歸還是要得了身上的寵眷,纔有將來。
而南宮世家這塊大旗,至今從未倒塌,因何?只因南宮世家代代直臣!只效忠當代皇帝!但做直臣,註定會有很多敵人。南宮世家至今沒有被拜倒,一是聖寵不衰,二是幾代經營下,確實有能耐有手段。
若是因此能夠搭上南宮世家的大船……李雲長不得不心動!
這可比丹丹納一個良妾,放在後院裡,挾制後院的狐狸精要高明很多。
醜婦看阿大。阿大所說,她也曾深思。也曾當面向二爺提出過此類問題。但都被否認回絕,二爺只說平安不是南宮家的。
但今日這話卻從阿大嘴裡說出。偏偏這時間點又很敏感。醜婦摸不準阿大話中真實性,還是說這是爲了保命才撒的謊。
老怪物從旁聽得心驚膽戰。
有南宮世家的信物,他不怕。有信物,並不就是南宮世家的人。
但……聽那大塊頭話中意思。他也仔細看過那奶聲奶氣小娃兒的面容。他有幸見過南宮塵……仔細看,仔細回想……,真的像!
只是五官合起來的時候看不出來,這會兒一個個分開看,倒真的能夠看出兩人之間,有些地方居然驚人的相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皎皎如仙的南宮塵有個兒子?其子親孃是個什麼都不是的村姑?
這太駭人聽聞了!
“老怪我走!”老怪物一咬牙,果斷做出最有利於他的決定!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聽到這樣的秘辛,老怪物,你還走得掉嗎?”李雲長訕笑,眼中迸射出寒光,他可不是傻子,今日阿大所言,每一字都是秘辛,若因他一時大意,放走了老怪物,將這消息傳得滿江湖都是。
若因此這對母子被人明裡暗裡算計的話,恐怕到時候他李雲長的日子也過的不舒坦!
“李家小子!老怪我保證今日之事,絕口不提!你真要與老怪撕破臉皮,來個魚死網破?”忽而從懷中掏出一瓷瓶:“這是解藥!你領教過老怪的毒!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夠解得!”
李雲長眯眼,迸射出一股寒芒。當初着了他的道,中毒果然苦不堪言,五臟六腑全都在燃燒!
他知這毒不好解!
但因此放走老怪物的話……會留下隱患!
“好。我放你走,你把解藥扔來。我要檢驗,萬一是假,必取你項上人頭!”李雲長扇子一合,直指老怪物的腦袋。
“老怪我又不傻,真把解藥扔給你,你會放老怪離去?”誰也不是傻的。
“你沒有選擇,要麼我殺了你,照樣取來解藥。你死了,我還方便動手搜。要麼……,我給你十息時間,你放下解藥,快逃。”李雲長冷酷,手中扇柄散發幽光。
老怪咬牙,“好!我走!說話算數!”真就腳點地,身子如大雁,頓時迸射出十幾米!
李雲長扇子忽而打開,用扇面接了老怪物向後丟來的瓷瓶子,沒打開。丟在一旁。
手一甩,扇子頓時朝着遠處飛射而去!
“噗嗤!”一聲利器入肉的聲音。
“你說話……不算話……”老怪物死不瞑目瞪大一雙眼。
“抱歉。我怕留下你這隱患。所以只好請你去死了。”鳳眼的公子從來冷清,但不知竟是這樣的無情!
又掏出一把匕首,劃開老怪物的衣裳,脣角露冷笑:“我也沒那麼傻。吃過一次虧還會再吃你的虧。”說着,撕下自己一處袍子布,裹在手上去拿老怪物被劃開衣服露出來的玉瓶子。
“老怪物,你自己的好習慣,毒藥用瓷瓶,解藥用玉瓶。傻!”
剛纔丟給李雲長的是瓷瓶,是毒藥。
醜婦服下解藥,阿大也服下解藥。
她對李雲長道一聲:“多謝,大恩必報。”
李雲長卻笑:“是我撿了個大便宜。要是真要報恩,還請大娘子在南宮二公子面前替在下多多美言幾句的話。”
李雲長這樣的人,她以爲不會對人溜鬚拍馬,今日這般做,想必是真有困難。
即便不是困難,那也用不着她多說什麼。
人逐利,是天性。
何況今日她母子有命活,多虧人家相救。倒是阿大……
說到阿大,醜婦休憩一刻,臉上掛笑,笑得意味深長:“阿大,相處日久,我竟不知你有這般好口才。想必平日公子沒有少調教吧……?”
“沒有!”阿大如驚弓之鳥:“真的沒有!”一擡頭,看到遠處有人奔來:“朱夫人他們一直沒走……大娘子,他們把馬車趕過來了,還是先上馬車吧。小公子也受了驚嚇……”
原本想算賬,最後還是被阿大最後那句“小公子也受了驚嚇”給打住。
醜婦想了想,這些事情,是她和二爺之間的事情,沒必要摻和進人家一個護衛。
二爺……我有好多話要當面問問你吶!
醜婦斂了表情。手腳依舊有些冰涼。平安要來攙扶,卻被醜婦給揮開:“別過來。……至少等阿孃把手洗一洗,換了衣裳再靠近。”
沒法,中毒的又醜婦和阿大,阿大依舊替醜婦趕車,但車廂中只醜婦一人。他們怕他們身上留有餘毒。
李雲長騎着馬,就在醜婦馬車的旁邊。說:“這一路北上,恐怕危險重重。那老怪物是江湖中用毒排第八的高手。你們到底是做了什麼,讓人不禁派出這樣的高手也要劫殺你們?”
這也是醜婦疑惑的,眉宇之間幾道山丘深陷:“這也是我搞不清楚的,這一路上倒也太平,除了在蘇地時候遇上你和花絕非。後來因着明月得罪滄瀾月……,但我瞧着滄瀾月雖然舉止奇怪了些,但無惡意……”
“他竟然將自己的名姓告訴你?”
醜婦見李雲長神態詭異,鳳眼中迸射出奇怪的光芒。不禁她心裡也有些怪異,問:“不過一個姓名,很奇怪嗎?
又不是見不得人!”
“當然不是見不得人。但……算了。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但你有一點說的不錯,那男人高傲着,要是看你們母子不對眼,絕對會在當時就趕盡殺絕,而不會放你們母子出蘇地。他不可能對你們母子下黑手。你不妨將你們遇襲前後的事情都回憶一遍,說來聽一聽。”
二人行車間,開始分析起這件事件背後。
“什麼?你是說,老怪物說了你們是看見不該看見的?那是人還是東西?還是某件事情?”李雲長找出突破口。直問醜婦。
但是這一點醜婦也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話,就不會犯愁。
她搖頭,又說起另一件事:“說要先殺了我兒子,是因爲我兒子看得多了。”
“不如叫你家公子來問一問吧。我總覺得,這件事情不解決,下一次你們還是會遇到襲擊。只不過是第一回,就派來必殺的高手,還是偷襲。
你覺得,這背後之人會突然發善心放過你們母子?還有……,對方似乎只想殺死你們母子。”這一點最可疑!
醜婦心知李雲長說的是對的。
但卻一籌莫展。
平安沒被叫來,衆人還是決定先到前頭的小鎮上投訴。
進了客棧,醜婦向客棧小二要了一桶熱水,她要沐浴。身上的衣服也用油紙包着拿出去燒掉了。
而阿大也洗了個乾淨。
恰好大夥兒都餓極了。
“要包廂。”醜婦吩咐小二哥。
因爲有事談,不用包廂的話,不妥當,開闊的空間不適合談這些。
“李公子,你真不走?”醜婦問。
“不走。走了我怎麼向南宮二公子要好處?”李雲長扇了扇子,一副無賴樣。
但醜婦卻知道,李雲長不走不過是爲了安全護送他們去京城罷了,至於說好處不好處……相信阿大會把此間事情稟報給他主子的。
所以說,李雲長跟不跟來,根本就沒差。
“李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此,我就替你在阿大面前美言兩句,讓他忘記你曾說過納我爲良妾的話好了。”
李雲長停了打扇的手,一臉便秘地看着身側側容平靜的女人,不見她臉紅害臊。
“你還……真不要臉!”李雲長可不會因爲知道醜婦和南宮家的關係了,就收斂自己的脾性。
“好說,李公子,咱們是知己。”
李雲長便秘的臉更加難看,他覺得面前這女人還是有優點的,比如說死不要臉。
“好了,先吃飯。”這會兒大家都在扒飯,實在是惡,尤其是兩個小傢伙,那是驚懼交加啊!
但醜婦相信,經過這一回“患難與共”,這兩小子感情會更深厚!
一大桌子吃飽了,吩咐小二哥:“東西整理整理,送一壺好茶來。你就可以退下去了,不用進來,也別讓人進來。”
小二哥這些年見的人多了,立刻就意會出醜婦的意思,人家是有要是相談。
小二哥手腳利落,送了一壺茶水上來,靜悄悄地退下去了。
“可以說正事了。”醜婦拿起茶杯:“不過在說正事之前,我建議你們可以出去包廂後各自回房。
畢竟今日遇襲,人家是明擺着衝着我們母子來的,與你們無關。聽到了未必就是好事兒,還是回房去吧。明月你也跟着離開。”
“不行!你是我主子,我是你奴婢,奴婢陪着主子,理所當然。”明月不肯。
醜婦不再勸說,她肯留下明月,是因明月既然跟着她,她遇襲,明月也不得好。既然要付出代價,那麼明月有資格參與討論。
“明月不肯走,我留她。但其他人,我希望你們深思。你們都是有家庭的人,這一趟本來就只是爲了參與食肆坊間的比都塞,沒想弄得跟風聲鶴唳的江湖遇襲一樣。我真沒想到。”
“……”衆人無言。
醜婦笑了笑:“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們能夠先趕去京城,不用和我們母子一路。”這樣會減去危險。
和她在一起,會遇到風險,不如讓他們先走。
金翁想說什麼,醜婦打住他:“你大把的年紀,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我偏偏要拉你成就什麼小柳鎮的奇蹟。
就是參加這食肆坊,我也有私心。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後悔拉你上船。小柳鎮的奇蹟……這幾個字,我想一想,夜裡就會激動的睡不着!
人生在世,能有幾個奇蹟!我偏就要創造這個奇蹟!把小柳鎮打造成一個一流大都市!
你們可能要笑話我,一個小龍蝦能成就一個像蘇地一樣的大城市?
但我時常問自己,一個小龍蝦不行,那兩個,三個,……九個,十個呢?
要是十個也不行,那就二十個!我不信小柳鎮一輩子就是個小山溝,……此舉不關乎我多麼喜歡自己的家鄉,不過只是爲了滿足我強烈的榮譽感和虛榮心罷了。
好了,我要說的都說完了,金翁也好,張老爺也罷,還是朱夫人……你們可以開始數落我的自私了,要不是我一味地爲了視線自己的願望,把你們大夥兒拉進來,你們今天也不會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
要我賠禮盜竊都可以,但要我承認錯誤,絕對不可能!”
金翁,張老爺,還有朱夫人三人面上沉穩,看不出生氣來。
許久,金翁擡眼看醜婦:“別人老朽不知道,但是老朽是認同大娘子的,老朽這輩子已經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什麼頤養天年?
老朽頤養天年得夠了,也想要有一番作爲。
爲什麼行商的商人就不能夠有大作爲?老朽也不服氣!
大娘子以爲老朽是因爲大娘子的主子能賺錢,才上了大娘子的船嗎?
老朽這輩子的錢不說多,但也絕對可以夠老朽隨意揮霍了!
老朽一生只有一個女兒,年輕的時候,人家都笑話老朽生不出帶種的。也有人勸老朽納妾。但老朽一笑置之!名聲……真正的名聲不是這些!
老朽也有私心啊!老朽也想要功成名就啊!即便這有些可笑,老朽也不想死後,就是一抔黃土,人們就提起老朽,說的最多的是……金翁從前是個有錢人。……呵呵。”
張老爺沒有多說,只一句話:“少年時家裡窮,兄長讀書與我炫耀,我卻不能夠讀書,必須賺錢供應兄長讀書的費用。如今兄長考中功名,去了北地當官兒,全家人都跟着去享福了。我身邊卻只有一個相濡以沫的貧賤妻。”
話不用多說,只張老爺一個不甘的眼神,已經說明了問題。
朱夫人是女流,她拿起身側的鞭子:“我不與你們說虛化。夫君是個好夫君。但我至今還留着這年少輕狂時候的鞭子,是爲什麼?”
醜婦笑!
四人之間相視而笑!
原來……集中在這裡的,是一羣不甘平凡的平凡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