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有句話叫做“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嗎?
南畦村的婦孺有多少?
抱歉,沒仔細數過!但絕對不止三個!
你又要說了,人多管什麼用?都是一羣無知婦孺嘛!
你又錯了!
南畦村的婦孺們還真就發揮了她們東家長西家短,東嘮嗑兒,西打聽的本事!
一個兩個…你能想象一個人口基數不算大的小鎮上一下子涌來一大羣個三大姑八大婆的婦孺們,會是咋個場景嗎?
告訴你,通常她們的到來,甚至是她們走街串巷,逢人嘮嗑兒,根本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戒心!
就打個比方。拿李二媳婦兒來說事兒吧。
李二媳婦兒瞧準了巷子口的一個賣簪花兒的攤子,上去挑挑揀揀,一邊兒挑着,一邊兒和攤子的主人,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套近乎。
套着套着,就話起家常來了。再話着話着,話題就不知咋帶到了柳家有個小秀才身上來。
再讚美着讚美着小秀才,又不知咋的,攤子主人冷笑了:“哦,你說的是南畦村柳家的小秀才啊,親妹子嫁給羅大公子的那個?”
李二媳婦兒挑一簪花兒,在頭上比了比,不在乎地隨口丟了一句話:“可不就是那個嘛?誒?瞧大嫂子的模樣,…怎麼地,難道還看不上人家秀才老爺?”
豈知。攤子主人神神秘秘,挨近李二媳婦兒:“俺可就跟你說啊,俺可也是聽俺三大姑家的小侄女的男人,是羅家的短工。…俺可聽說了,羅家大少奶奶小產了!當天羅大少爺最寵愛的侍妾就暴斃了!你信嗎?突然暴斃?拉倒吧,俺看就是這侍妾害的羅家的大少奶奶小產的,羅家人才會秘密處死她的。”
末了還吩咐:“喂!大妹子。俺可是覺得和你有緣分,你可別把這話傳出去啊!”
李二媳婦兒嚇了一跳,隨即又說:“你這消息不可靠吧?俺可知道羅家大少奶奶的那小產有貓膩咧。聽說是聽了身邊親近婆子的挑唆裝的。”
那攤子主人顯然是個急性子,立馬就急了:“俺可沒胡說!是真小產了。你說的那個假小產吧,俺也聽說過。…你那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回,羅大少奶奶是真的小產了!
你說她也夠悲催的,自己個兒懷了身孕都不知道。聽了個惡毒婆子的挑唆,結果…偏偏還真把肚子裡的那團金貴的肉糰子給折騰沒了。”
“啊!”李二媳婦兒這回是真的嚇了一跳,…這也太驚悚了吧,裝小產。結果真的小產了!這啥橋段套路吶!
“俺的個老孃咧,大嫂子,這秘辛。真虧你能耐人,才能知道。你要不說,俺還不知道咧。大嫂子,您這身後也有些背景吧?”
瞧,這話誇的人家攤子上的主人滿臉的笑話。連忙謙虛擺手:“哪兒能,大妹子你可別誇我呀。”
最後還塞給李二媳婦兒一朵簪花兒:“吶!俺就是和大妹子有緣,這簪花兒就送你了。你可別和俺客氣啊。”
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就離李二媳婦兒和這個攤子幾米開外的街道上。四五成羣穿鎧甲拿大刀的大兵巡邏。居然一點兒都沒注意到李二媳婦兒。
瞧,一羣婦孺們辦事兒。就是不會招人懷疑。
說來說去,還是這世道上,男人看輕了女人。做官的看輕了老百姓。
…
這就是舉個例子。
至於其他的人…
南畦村的婦孺們說好了。半天的時間,各自打聽消息,打聽到也好,打聽不到也好,半天過了。必須都會村裡去。
這個要求還是李三媳婦兒提出的吶!
問她爲啥要這麼趕,李三媳婦兒就說:“事兒沒結束。這會兒沒有官兵守着俺們村兒,可也不要冒險,要是讓那些大兵察覺到俺們的異常,俺們可就多了一樁麻煩。”
…這會兒,半天的時間過去了。
南畦村的婦孺們,沒有成羣結隊的趕去鎮上,自然也不會成羣結隊的回來。
不然,那得多招眼吶!
集合的地點是老村的家,這也是當初說好的。
“都說說,打聽到了啥?”依舊是春娘主持。這些事兒下來,春娘和李三媳婦兒儼然已經成了南畦村這些婦孺們的主心骨。
就是那惶惶人心,在春娘等人的不認輸下,也顯得平靜很多。
李二媳婦兒就把今天個打聽到的事兒說了說。
當聽到柳迎春是真的小產的時候,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絲毫不下於那時候剛剛聽到這消息的李二媳婦兒。
李三媳婦兒也有收穫,“俺也打聽到,柳迎春小產那天,羅家角門擡出一具草蓆包裹的屍體,那人告訴俺,他親眼看到的,羅家把那草蓆一直運到了城外的亂葬崗扔了,他才知道,原來那草蓆裡包着的是一具屍體。
至於是不是女人的屍體,是不是那位羅大少爺寵妾的屍體,他就不知道了。畢竟…,亂葬崗那種地方,不到萬不得已,誰進去瞧個究竟吶!”
張大媳婦兒彆扭地站出來,訥訥道:“俺,俺也打聽到一些事兒。…俺打聽到了,這些天,柳寶通也沒到學堂上課,就住在羅家。還有…羅家這幾天都有大夫登門,除了咱這鎮上的王大夫,還有從其他地方請來的…這個,這個是爲柳迎春調養小產的身子嗎?”
張大媳婦兒這麼一問,那些個婦孺就覺得奇怪了。
“俺們村兒也不是沒有小產的…,調養個小產後的身體,也不必要到處找來大夫吧?難道做過御醫的王大夫就沒這個本事?”
南畦村的婦孺們畢竟眼界小,能夠打聽到這些堪稱秘辛的事兒,就已經是齊心協力,老天相助後的結果了!
這樣已經是極限了!
她們着實是沒法兒把這些事兒全部串到一起,怎麼想都覺得,這些事兒怪歸怪。但與最近發生的這個“軍鹽翻倒河裡”的事兒不搭嘎。
婦孺們都集中在老村兒家商討,村裡的孩子們,總要一個人去看顧的。
本來作爲主心骨的老村兒的婆娘,最應該主持這場“商討會”了,但老村兒精明,老村兒的婆娘卻不行。
所以只好在外帶孩子。
但一個人怎麼看顧得過來這麼多的孩子?
還是有那調皮搗蛋的偷偷跑出去玩兒。
就比如張大媳婦兒的兒子張二蛋。
“娘,這鹽吃起來又澀又難吃!比俺們家的粗鹽還難吃咧!”張二蛋一溜煙,趁着老村兒婆娘不注意,溜進了老村兒家的後院兒裡。
那裡,正是村裡女人們商量“大事”的場合。
本來就一團亂麻的婦孺中間。突然響起一聲響亮的孩童聲。
就顯得極爲突兀了。
張大媳婦兒一瞧,是自家的兒子。當下狠狠地擰住張二蛋的耳朵教訓起來。
“哇,娘啊”
“等等!”王家媳婦兒叫住張大媳婦兒。王家媳婦兒心細。她聽張二蛋的話,鹽?
哪來的鹽?
整個村裡的男人,因爲“鹽”出了事兒,被抓進地牢裡,現在南畦村裡。“鹽”這個字兒就特比的忌諱了。
也特別的敏感。
“等一等,張大媳婦兒,”王家媳婦兒拉住張大媳婦兒的手,“俺問問他一些個問題。”
王大媳婦兒家的男人和公公都被抓進去了,她是恨不得能挖出一點消息就挖出一點消息。
她就問張二蛋,啥鹽這麼難吃?
“就是小柳河邊坍塌的橋上撿來的軍鹽唄。”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批官鹽是充作軍鹽用的。
張二蛋一說。老村兒後院裡所有的女人們都皺起眉頭了。
“鹽不是都翻到河裡了嗎?”
張二蛋就乖乖回答:“有潑灑到橋面上的。橋也沒全部坍塌,不是靠近俺們村兒的那一段橋面還立在那裡嗎?”
這麼一說,婦孺們就都說要去斷橋看一看。
這還真的就來看斷橋了。
還真就看到有細細的鹽粒灑在橋面上。
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仔細一看,這潑灑到橋面的鹽粒子還真不少。
當時就有不少婦孺用手指佔了橋面上灑落的鹽粒子鬆到嘴裡…
“啊呸!這就是軍鹽吶!咋比俺們莊戶人家吃的粗鹽還不如吶!”
一直不吭聲的馮寡婦突然說:“這不是青鹽!連粗鹽都算不上!這是滷鹽!”
“滷鹽!”春娘驚叫一聲:“那不是有毒嘛!這,這就給戍守邊疆的戰士們吃滷鹽吶!”
一副說出去誰信吶!
這下,就是那些個腦子不好使的人,也都知道了。這事兒有貓膩!大貓膩!
春娘又問馮寡婦:“你確定是滷鹽?”
還是不大相信。
馮寡婦沉默一會兒,才嘆聲氣。說起來:“是滷鹽沒錯。俺,…吃過。…太窮了,受了別人的騙,就買了。以爲只是難吃一點,後來才知道這東西還有毒。幸虧那時沒吃多。”
衆多村婦們短暫的沉默之後。
春娘心思活絡。總覺得這樣的貓膩一定要告訴牢裡的男人們。
但…,還有一件事,她想去做一做。
“今晚三更,俺們去探一探城外的亂葬崗。”
啥!
衆人傻眼了。
春娘有些爲難的解釋:“俺就覺得奇怪,再怎麼說,那也是羅大少爺的寵妾吶!就算真犯了事兒,送義莊不行嗎?非得選個亂葬崗?亂葬崗是嘎哈的?那都是給沒名沒姓,找不到家人的屍身送去的地方。
俺就是覺得要是那草蓆裡裹着的是羅大少爺的寵妾,往那個地方送,…說不定是這屍身本身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不得不說,春娘真相了!
衆人猶豫不決,最後一想到自家的男人還被關着吶!說不得過幾日就要砍頭了…與這事兒相比,去探一探城外的亂葬崗,也就不是什麼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