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雙我殺了你!”
永平郡主淒厲的喚着,猙獰的模樣,就像從地獄闖來的惡鬼。她撲着朝她的方向刺去,如死灰般的面色,瞪着仇恨的雙眸,毫無半點郡主的風姿。
早在她撲來的那一刻,其實葉無雙早有防備。她只需傾身躲開,便能避過一劫。只是她想到,玉雅正站在她的身後,若是自己躲開了,那麼玉雅……
腦海裡突然浮現了曾經的玉雅,想到她死前的模樣。她因受自己拖累,墜崖而亡。如今……面臨同樣的決擇,她只覺得肝膽欲裂,再也不想身邊無辜之人因她受害。
就這樣,明知道前方危險,可葉無雙毅然沒有走開。她坦然的看她走來,就好像等待死神的裁決。
在利刃飛速揚起的那一瞬間,她清楚的聽到了身後玉雅冷冷抽氣的聲音。那充滿殺氣的刃光,使得她閉起了雙眸。
許久之後,她能敏銳的嗅到一股血腥之味在鼻端蔓延,但,她很清楚,那味道並非出自自己的身體。
“表哥……”耳畔,是永平郡主不可思議的驚呼。
她睜開眼,不知何時,當在她面前的是疾行風。
他冷酷的盯着前方,俊毅的眉宇輕擰一起,罩上寒霜的容顏讓人一陣發冷。
此時。他赤手握着匕首的刃鋒,仍由那抹鋒利刺入他的掌心。拳尾處,不斷滴落的殷紅是那樣的刺眼。
他就像鋼鐵一樣擋在她的面前,握着匕首紋絲不動,好比不知疼痛的機器一般。
永平郡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要殺葉無雙的,卻傷了自己的表哥。一陣恍惚之後,立即鬆開了手裡的利器,向後退了幾步,便又哭又鬧搖頭:“表哥……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表哥……我錯了,你打我吧,你罵我……”
看着已經嚇得語無倫次的永平郡主,她雙瞳茫然得就像失去了魂魄的娃娃,但這樣的她,再也沒有激起疾行風的同情。他幽幽的凜了她一眼,語氣無一絲情面:“把她帶下去。”
“是!”
就這樣,看似瘋了一般的永平郡主,像狗一樣的被人拖了出去。臨了,仍捨不得的回過頭來,有些無力的望着疾行風。她的眼睛變得很空洞,已經看不出來是悲傷,還是難受。
但葉無雙明白,那一刻,她一定很絕望。不過這一切,已經不是她所能操心的。因爲,眼下的疾行風已經受傷了。鬆開拳,沾滿他鮮血的匕首“哐——”的一聲落在地面,嚇得一旁的玉雅差點跳起來。
葉無雙着急的握住他的臂膀,小心翼翼的攤開他的掌心,看着掌腹的兩條血口,微微張開,正吐着鮮紅的血液。她的內心不由狠狠一縮,哪怕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並非善良之輩。可見他爲自己受傷,她還是難受得緊。
“玉雅,快,快點找大夫。”她驚慌的喊着,水眸泛着霧氣,秀麗的臉上滿是急切之色。
這一幕,看在疾行風的眼裡,心猛的一抽,那並不是因爲疼痛。而是……她臉上露出來的焦急與擔憂。
“是,我現在就去。”一樣慌了神的玉雅,在聽到葉無雙的吩咐後,擡腿就走。
眼看方纔還鬧得雞飛狗跳的屋子,轉眼就剩下他們兩人。 葉無雙無瑕顧及太多,安置疾行風坐下之後,就一直盯着他流血不止的右手手掌發怔。
凝望着她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竟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不疼,你放心。”
葉無雙忐忑不安的瞪着他,語氣頗重道:“傷成這樣了,你還逞什麼能?”
也許,從前有人這樣對他說話,他一定會視她爲大不敬,甚至勃然大怒。可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這句話讓他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陡然安靜了下來。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尤其是等待施救的過程,更是漫長中的漫長。
葉無雙望着他寬厚的大手,血流已經匯成一灘。她着急的擡起水眸,看他面色好似蒼白了幾分。她知道再這樣下去,怕是不行了。
她鬆開他,竟不顧一切的翻箱倒櫃起來。
疾行風淡然的坐在那裡,臉色越發不
妙。看着她纖巧的身影不斷忙碌,心裡莫明覺得委屈,好歹自己也爲她受傷,她怎麼將自己置在這裡不理?
“你在幹什麼?”他語氣,不自覺的沉了幾分。想到那時,蘇千畫爲她受傷,她留下來陪他不說,還親自上藥。而自己……竟是如此待遇。
葉無雙並沒有注意到疾行風心裡的想法,她只是自顧自的忙了一會兒,這纔回過頭來,面色憂慮道:“我想找些臨時止血的東西,若是讓你失血過多,你會很危險的。”說罷,她又開始尋找她需要的東西去了。
疾行風聽得一怔,完全沒料到,原來她是在擔心自己。
心中一陣暖流劃過,竟無視自己受傷之處,一心想在她身上尋找答案。
“葉無雙,你是在擔心本王嗎?”
“當然,你都傷成這樣了,我能不擔心?”她找着藥瓶,只想給他止血,完全忽略了他問這句話時眼裡更爲深沉的東西。
他淡淡瞥着他手忙腳亂的樣子,突然笑了。那笑,是從未有的愉悅,與自在。
葉無雙一手拿藥,一手拿着絹帕走來,見他笑得頗爲得意的樣子,不由蹙起秀眉,驚詫道:“你笑什麼?”
“高興了,本王自然就笑了。”
“你的手不疼嗎?”
“疼。”
“那你還笑?”
“本王疼得高興不可以嗎?”
“你……”葉無雙幾乎是硬生生的把變tai二字給嚥了下去。只是搖搖頭,無奈的抓過他受傷的手。輕輕的擰開瓶蓋,開始認真的把藥粉輕灑上去。
這些藥是自己當初臨時備的,因爲那時候疾行風老讓她跟那些老姑婆們學規矩,一天下來,各種折磨,各種捱打,所以她才讓玉雅給她弄了這樣一瓶,以備不時之需。
“噝——”藥粉灑下之後,開始肆無忌憚的凌虐着血肉模糊的傷口,那刺痛的感覺,火辣一片。
葉無雙立即止住了動作,蹲下的身子,有些茫然的擡起頭來,看着他的目光澄澈而不知所措:“很疼是吧?咬咬牙,不然止不了血。”
他沒有說話,只是咬緊了牙關。將注意力,落在她白皙纖長的玉頸之上,漸漸轉至,她如玉般圓潤美麗的耳垂,接着,是那頭如瀑一樣美麗的青絲。
她並不知曉,只是繼續埋頭上藥,可這一回,她比上一次要細心多了。每灑一點藥沫,她就輕輕的在傷口用脣吹吹。
因爲小時候,自己受傷的時候,奶奶替她上完藥,也會吹一吹,說是能減輕傷口的痛楚。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效,還是心理作用,疾行風再也沒有因疼痛而發出聲音了。
他專注的盯着她,認真的凝視她每一個細微的舉動。
尤其是當她用櫻脣吹撫着他傷口時,那微熱且溫暖的氣息就像陽光一樣,照在他內心最陰暗的地方。
他一直覺得,他不會再對任何一個女人動情動心,可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有着擁抱這個女人的衝動。
尤其是她擡頭詢問自己疼不疼的時候,那種心急如焚的關心與擔憂,是如此的清晰而明朗。
除了死去的母妃,已經很久沒有人,會這樣盯着他問了。多年來,他的內心孤獨而陰暗,被趙雪燕背叛之後,裡面就住着一個狂暴且冷酷的惡魔。
這個惡魔每天都提醒他,活着,就是要奪回失去的一切。活着,就是要把曾經害過你的人,一一踩在腳下。活着,就是要讓那個背叛了你的女人,受到比你更慘十倍的折磨。
可這一刻,他驀地覺得,他想珍惜眼前……珍惜這個女人爲他做的這一切。
因爲他彷彿明白,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一個女人,會像葉無雙一樣這般誠摯的關心擔憂他。
他伸出未曾受傷的左手,想撫摸她的髮絲,他感覺,她的每一寸青絲,此刻都在牽動他的內心。
可惜,手剛伸出的那一瞬,玉雅的突然出現卻將一切打破。
“無雙姑娘,大夫他來……”
玉雅根本沒料到,一向冷酷的平王,會做出如此溫
情而柔和的一幕。
不過從他那慌亂將手收回的那一瞬間,玉雅知道,自己來錯了時候。好在無雙姑娘沒有發現,仍在給他上藥。而平王,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臉色又恢復了先前的冷漠。
玉雅偷笑的捂起了脣,心想不愧是王爺,都這樣了,還能如此鎮定。
“玉雅,你怎麼這麼晚纔來?”葉無雙見玉雅總算帶着大夫過來了,心裡雖急,但也放心了。
“沒辦法,劉大夫年紀大了,所以耽擱了。”
“那快請大夫進來。”
說話間,一位年過花甲年紀的老者,就揹着藥箱,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看到尊貴氣派的疾行風,欲要行禮,葉無雙卻上前阻止道:“大夫,先看傷,那些繁文縟節暫時免去。”
本來都快要跪在地上的老頭,聽罷葉無雙的話,有一瞬間的怔愣,但沒敢往心裡去,還是朝平王打量一眼。
直到平王輕微的點了點頭,他才站起身來。隨後又打量了葉無雙一眼,只見此女貌美不凡,氣質無雙,心忖,難不成,她就會是將來的平王妃?
猜測是猜測,但不敢多言。
“大夫,你快過來。”
葉無雙一邊說,一邊爲他解開止血的絲絹,大夫立即上前,對着平王的掌腹是左看右看。
好半會,才眯起滄桑的老目嘆息不已道:“傷得如此之重,再好的藥,也怕是難以癒合。”
此話一出,衆人心頭如壓大石。
畢竟永平郡主下手時,可是沒有一絲心軟。
“大夫,你覺得縫針怎麼?”葉無雙輕聲提議。
老頭聽罷,詫異道:“縫針?恕老夫愚鈍,姑娘說的縫針是何解?”
“就是用針線,先把它裂開的地方縫起來,然後好了再折線!只有這樣,傷口才能癒合更快。”
此話一出,幾乎是所有人都覺她語氣驚人。
畢竟,在這封建而古板的王朝,大家只聽說過縫衣服,縫鞋底,卻沒人聽說過,裂開的傷口,可以用針線縫合。
“無雙姑娘,你是在跟大夫開玩笑嗎?”玉雅擔憂的問道。
“我是認真的。”她冷靜的說着,清秀的容顏透着一抹讓人看不穿的倔強與肯定。可見,她並非說着玩的。
“可是……”
“此法也不是不可行。”終於,沉默了許久的老頭終於顫微的開口了。
玉雅繼而把盯着葉無雙的怪異眼神,盯向了老頭身上。
疾行風雖是傷者,自己也不知道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漠然的看着他們,好像一切事情與自己無關。沒人能夠洞察,他在思忖什麼。
“大夫,在我們家鄉,傷口裂痕過大,都是可以縫針的。所以,你能不能試試?”
“姑娘,老夫只是聽聞一位神醫,曾有用針線縫補患者傷口之事,但老夫自己卻……”
“沒事,這其實很簡單。你替王爺看好傷口,我馬上給你找來一些特殊的針線。”說完,葉無雙就不由分說的去尋找她要的東西去了。
“這……”
老大夫瞬間懵了,看着疾行風有些陰沉的面容,更是嚇得臉色發白。這姑娘到底怎麼回事啊?她是大夫還是自己是大夫啊,怎麼隨意安排?
況且,這傷者可是平王爺啊,要有什麼閃失,自己這條老命,豈不是隨時就沒了?
“大夫,無雙姑娘說的那種方法,真的有人試過?”玉雅仍不相信方纔他們之間的對方,再次質疑起來。
老大夫當下也不敢隱瞞,坦言道:“不瞞姑娘說,老夫口中的那位神醫,就是我已經去逝的師父。曾經,我親眼見他用此法治好一人傷者,只可惜……還來不及傳授於我,師父便逝世了。如今,每每回想起那一刻的震撼,但老夫卻不敢輕易償試。”
“那好,本王今天就給你這個機會。”
面色冷肅的他,終是森然的開口了。他遙望着她遠去的方向,銳利的黑瞳眯成一條細縫,就算冒險,可他卻有種甘心赴險的凜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