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她與燕歸齊肩而跪,地上那冰冷的雪花,肆無忌憚的侵蝕着她的膝蓋,刺骨的陰寒,讓她微微挑眉。
“葉昭儀……”燕歸紅脣一顫,淺聲喚道。她乃習武之人,身子自是比一般人康健。而葉昭儀大病初癒,如此跪在這大雪天裡,很快,面色就變得無比難看。
也許燕歸下跪,是他有意對她的一種責罰。而她,親自跪下,卻成了她對他的一種折磨。
他看着她面色慘白,清幽的水眸明明有痛苦之色浮現,卻用倔強與冷漠努力將其掩蓋。就算她裝得完好無缺,但眼力過人的他,很清楚,再這樣跪一會兒,她定會吃不消。
當下,他恨不得立馬將她從雪地上抱起,然後尋找一溫暖之地,好好的懲罰她。
可最終,他還是抿了抿脣,壓抑着內心的憤怒與惱火,沉下俊顏淡淡道:“葉昭儀,你若真想將功贖罪,那好,朕給你個機會。”留下這句話,祁帝冷冷的走到趙雪燕的身側,黑眸凜然的望着葉無雙道:“趙貴妃喜歡上了枝頭上的這朵臘梅,你去替朕親自幫她摘下來吧,朕若高興,就不怪你今日的無禮了。”
趙雪燕沒想到,皇上會拿自己去刁難葉無雙,心中一喜,暗忖皇上心裡,果真還是有自己的。
於是嬌羞一笑,假意行禮:“皇上,依臣妾之見,還是算了吧。這朵臘梅雖然開得甚好,但生長的位置卻有些不妥,葉妹妹怕是摘不到了。要不臣妾讓人去搬扶梯之物?”
“葉昭儀素來冰雪聰明,應該難不倒她吧?如若借靠它物採摘,倒顯得葉昭儀沒了誠心。”
他冷冷的說着,黝黑的眼瞳,盡射寒光。
跪在一側的燕歸憂忡的看了看她,這臘梅開得滿枝頭都是。皇上偏偏指其頭頂左側一方,這不是有意爲難葉昭儀嗎?因爲以葉昭儀的高度,根本就摘不了此花,如果還不能借用扶梯,那是想讓葉昭儀跳着去摘嗎?
她堂堂一個昭儀娘娘,在大庭廣衆之下,跳着去摘
一朵臘梅,那跟戲猴有何區別?
燕歸想到這些,很是爲葉無雙擔心,不料,她卻兀自起身,同時淡聲迴應:“臣妾願意貴妃娘娘效勞。”
說罷,她走到臘梅綻開的位置,細細凝視一番,繼而在衆目睽睽之下,將素裙一挽,然後開始脫鞋。
在所有人疑惑不解之際,她連褻襪也利落的脫掉了,一雙如玉般白皙美麗的玉足,就一覽無遺的呈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你……”祁帝看着她不穿鞋襪踩在冰雪剛融的地面,心中一陣憂慮與氣惱。這個女人是瘋了嗎?大雪天的,把鞋襪全脫了,是想凍死自己嗎?可明明自己擔心着她,卻又無法從嘴裡說出擔心的話。
趙雪燕在側看得興災樂禍,不由抿脣埋頭淺笑,偷晲了一眼臉色發青的祁帝,立即道:“葉妹妹,你這樣太有失體面了,當着皇上和一羣奴才的面脫鞋,實在是大有不雅。我勸你,還是快穿上吧,以免讓人笑話。”
祁帝哪有笑話之心,只是擔心她因此受寒,便跟着趙雪燕怒道:“葉昭儀,你這光天白日的,想胡鬧什麼?”
燕歸也着急道:“葉昭儀,快把鞋穿上,否則,你的腿會長凍瘡。”
看着皇上的氣惱,趙雪燕的嘲笑,燕歸的擔心,她只是輕抿薄脣,涼薄的雙眸變得冷然。
“皇上不是說趙貴妃喜歡那臘梅嗎?臣妾現在上樹去摘。只要摘到了,就請皇上饒過我和燕歸。”
因爲樹上有未融的雪花,穿鞋容易打滑,她也是迫於無奈,纔出此下策。
原來,她是要爬樹……這葉昭儀,也太豁得出去了吧?她可是昭儀娘娘啊,這麼冷的冬日,就爲取悅皇上和趙貴妃,而不惜脫鞋爬樹?看來,她真的與皇上情份已盡,否則,不會用這種極端的方法。
而眼下的祁帝,簡直快氣瘋了。
這個女人,爲了不當衆出醜,竟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這大雪天裡,看着她的小心翼翼的爬上枝頭,一雙玉足已
經凍得通紅,他的心,莫明揪得難受。
“葉妹妹,小心啊!”趙雪燕帶笑着叮囑,眼裡全是快意。葉無雙啊葉無雙,縱使你再厲害,也沒想過有今天吧。
葉無雙不曾理會趙雪燕的假惺惺,獨自踩着冰冷如鐵的樹杆,移向祁帝方纔所指的地方。腿底的寒冷,讓她的足掌微微變得僵硬,不過,她還是竭力的忍着,眼神浮現出的堅忍與不屈,卻讓在樹下看得發癡的祁帝心中“咯噔”——一跳。
這眼神,完全與曾經從冷宮出來的秦後,一模一樣。
當初,自己因爲厭惡與她,對她百般挑難,她處處隱忍,卻從不低頭,那倔強而堅毅的眼神,時至如今,他仍舊曆歷在目。
但萬萬沒想過,會與此時此景,分毫不差的重逢在一起。
下一秒,他竟不由自主的喚出一聲:“秦後……”
而她,剛將那朵臘梅摘下,卻莫明聽到他響出“秦後——”二字,心中一慌,連同已經打顫的小腿也不受控制的往外一傾,本就纖細的樹枝,再經她這樣一晃,只聽“叭——”的一聲,便發出清脆的斷裂聲。與此同時,葉無雙整個人,也失去重心的往下zui落。
“小心……”跪在地上的燕歸,飛速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本來想施展輕功救她,畢竟王爺吩咐過的話,讓她時刻銘記於心。可因地上跪的時間太長,麻木的膝蓋一時完全使不出力來,所以,她並沒能如願救到她。
然,以第一時間將她接住的人,卻出乎意料的是祁帝——疾行雲。
他怔怔的盯着從梅樹下掉下來被自己接入懷中的人兒,她的身姿是那樣的輕盈,模樣是那樣的清秀而纖瘦,唯有那雙猶如幽井般的水眸,就像古老的神話那般讓人嚮往,又賦有神秘色彩。
她手持梅花,眼神帶着慌亂,擡眸間充滿了不安。那樣迷惘,那樣無措的樣子,就像迷失在凡間的仙子。
他本該將她放下,可那一刻,他卻再也捨不得放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