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聽了心頭有不妙的感覺,果然,她爹又說道:“到時菊花跟石頭娘、石頭外婆在家做飯,咱們所有的人都下田下地,連你娘、槐子娘都去,一氣把這春耕忙完,剩下的就好辦了。”
青木瞧見妹妹的臉色,擔心地問道:“做那麼多人的飯,妹妹怕是不成哩。”
鄭長河忙安慰菊花道:“沒多少人。你算算,咱三家全部加起來才十二個人,比那開荒時人少多了。石頭娘和外婆還能幫你。聽說,石頭外婆是個會做飯的。”
楊氏也有些猶豫,但又沒辦法,要是不合夥也實在忙不過來,她對菊花道:“到時你哥跟槐子也要下田。楊子和小石頭在家也是能幫把手的,摘個菜,遞個東西,跑個腿都成;再說,石頭娘是個潑辣的,雖然懷了身子,做事還是不含糊。”
菊花就笑了,她對爹孃跟哥哥說道:“我不是嫌燒飯累,就是覺得一合夥,這燒許多人飯的日子就拉長了。我天天煮咱家四個人的飯,習慣了;許多人,我不習慣哩。開荒的時候,也是忙幾天就完了;這春耕,要是三家合夥的話,前前後後的,怕不得好長時候?不過不要緊,反正都是熟悉的人家,煮就煮吧。我跟石頭娘、石頭外婆一起煮十來個人的飯應該也不會太忙的。實在忙不過來,把楊子跟小石頭都使喚起來。”
青木聽了,便對爹孃道:“那到時候乾脆都在咱家煮飯。輪到他們家的時候,讓他們把米菜都提過來,也省得麻煩。”
楊氏贊同道:“噯!這樣好。比如槐子家,他娘要是也下田了。廚房裡東西擱哪都沒人曉得。還不如都在咱家燒,也省得菊花跑路。”
菊花也同意了,覺得這樣不錯。跑到人家廚房,她都不曉得該從哪下手了。而石頭娘懷孕,石頭外婆年紀大了,這燒飯肯定是以自己爲主的。還是把地點定在自家比較好。
幾場綿綿的春雨落下來,山川田野的綠色就濃厚了許多。氣候溫暖多了,泥土更是溼潤無比,催生萬物。圍着院子的木槿抽出了嫩條;那些枯萎的野菊也發出了嫩芽,長出新的幼苗;燕子銜泥飛過來在茅草屋檐下做了個窩。每天都忙忙碌碌的飛進飛出;小清河邊的水草綠油油的,菊花還掐了些野水芹回來炒了吃,很清香。
要是站在鏡湖附近,擡頭看小青山方向,那由田野向山上延伸的層次分明的綠。看真的如一幅水彩畫。樹木濃密的地方。只是鋪天蓋地的綠;樹木稀疏的地方,透出下面的映山紅,紅的如火!
這樣的春天,菊花是無論如何也耐不住性子呆在家裡的。可是家裡雜七雜八的事情太多了,你想把日子過好了,那些雞鴨豬不伺候好是不成的。她日日緊趕慢趕的。也就能偷個空歇會兒罷了。這時候便會去菜園子瞧瞧,或者去挖些野菊回來。栽到木槿柵欄的外層。
所以說,人都有一種佔有慾。不過看你喜歡什麼東西罷了。
菊花見那些小野菊出苗了,她就忍不住想把它們移栽到木槿籬笆院的四周,甚至小菜園的旁邊。想必到秋天的時候,那一圈金黃也是極爲喜人,令人心情舒暢的。
她挑了些野菊生長濃密的地方,挖了不少移栽過來。大多是傍晚進行移栽,栽好了,澆些水,第二天那些小苗就精神抖擻地挺直了身子。
她忙個不停,眼見再擠不出空來,那山上的竹筍可是要長老了。便跟楊氏說自己想去山上逛逛,順便掰些野筍。自家人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楊氏聽她說要上山去掰野筍子,便笑道:“那就去吧。這春天,咱村的小女娃也會出來透透氣的。你邀上梅子、小妹她們一起,把鞋子、褲子紮好了,小心蛇!我這幾天就在家門口照應着,你多掰些。要是好吃,等晚上你哥哥下學家來,我也跟你上山去掰。”
菊花高興地笑了,忙忙地邀了劉小妹她們第二天早上去掰筍子。她可不敢耽誤她們一整天,誰知人家忙不忙,不像她家,她爹孃是比較好說話的。
春日的清晨是美麗的,空氣格外的清新怡人。
菊花等劉小妹她們過來了,聚齊了往山上去。瞧着籃子帶着兩妹妹,還有李金香、梅子、劉小妹、小秀、小翠和小燕,一大羣人。
大家見面,互相一看,忍不住都笑起來。
一個個換下乾淨清爽的衣裳,穿上破爛衣衫,上下都扎得緊緊的,腳上的鞋子都套上了草鞋套子,褲腿也是扎得緊緊的,手裡提着麻袋或籃子。這麼一瞧,灰濛濛一片,跟一羣要飯的花子似的。
楊氏又叮囑了她們一番,無非是要小心之類的;青木不放心,也想跟着一起去,可是又怕耽誤了上學,只得也叮囑了菊花一番。菊花讓他不要擔心。
她們往東南方向的山上去找。菊花家的後山,被大片的橡子果樹遮住了,這類低矮的竹木是生長不起來的。雖然也有,但是並不多。
等一羣女娃竄進那綠色的叢林,陷身入灌木草叢之中,不由地大叫大嚷起來,打破了清晨山林的寂靜。在這山林之中,讓人脫去了一切的束縛,只剩下歡喜和欣然!
帶着露水的映山紅格外的鮮豔;樹梢枝頭的綠葉,在近處細看,也是分外的青翠欲滴;山中的小鳥“啾啾”地鳴叫,聲音清亮,卻瞧不見它的身影。搜尋半晌,才透過枝葉縫隙在灌木枝頭髮現那黑中透彩的拳頭大小的鳥兒,又被女娃們的笑聲驚飛!
這些小女娃,即便是生在鄉村,那也是不經常出來溜達的,一方面是家裡忙;另一方面是女娃兒也不好整天到處跑。今天能聚集這麼些人到山上來,一個個那真是如魚得水。
菊花瞧着這些傢伙高興的樣子,掐花的掐花,看鳥的看鳥,也不跟她們笑鬧,直把眼睛盯着灌木叢中,到處巡梭。
見那一叢叢野竹底下長出了細長的青色小筍,便彎腰探頭,伸手一掰,嫩筍很輕易地就折斷了,脆的很。
草叢中也不時地冒出一截尖尖的綠筍。這東西繁殖能力特別強,沒人管它,竄得到處都是。一時間,兩手就不停地忙了起來。
如果發現一塊土壤肥沃的地方,有一支比大拇指還粗的筍子,短而粗,不像別的竹筍是細長的,那心裡就喜悅起來。通常這樣的地方都是土質疏鬆,讓竹筍易於生長。握住那支竹筍一掰,齊根就能拔了起來,顯見是極嫩的。
她這麼忙忙碌碌地彎腰不停扯着掰着,被梅子發現了,大嚷道:“噯喲!菊花,你掰了好些筍了。我還沒掰到哩!”
菊花忍笑對她道:“你就掐花吧。多掐些。回頭沒掰到筍子,拿些花兒回家也是一樣的——花兒也是能炒着吃的。”
大家哄地大笑起來,忙也跟着掰了起來,不然真的要空手回家了。那發現好筍的人就不停地驚叫,一時間“噯喲”聲不斷。
掰筍這樣的活動聽起來很有趣,其實真的身處其中還是很辛苦的。那荊棘灌木搞不好就刷到臉上,手也容易被劃破;在林子裡鑽來鑽去的,有些樹枝上的絨絨就沾到身上了,要是不小心弄到脖子裡,那是一撓一個包。
饒是菊花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還是被折騰得夠嗆!
大家四散開來,在這一片林子裡搜索着、尋覓着。忽地金香尖聲大叫道:“噯喲!”
大家也不理她,以爲又發現了好筍哩。誰曉得她跟着大喊道:“娘唉!這是蛇!籃子姐姐,快過來,我好怕哩!”
菊花就頭疼了,她也是怕這東西的,雖然蛇湯很好喝。青木早上就是擔心她們碰見蛇,爲此還跟菊花叮囑了半天呢。
她見大夥都往那跑,忙高聲對金香道:“你別惹它,往後退。小心惹惱了它咬你。”
她雖然年紀小,但內裡藏了個成熟的靈魂,總是不由自主地用維護的口吻跟她們說話。
誰知她實在是小瞧這些鄉村女娃了,籃子居然膽子大的很,撿塊大石頭就對那蛇砸了過去;連劉小妹也潑辣地要命,用根木棍使勁地攆着那蛇打;竹子跟林子也在一旁興奮地叫着,絲毫沒有要逃跑的樣子。
一時間緊張的打鬧聲不斷,籃子還嗔怪地對金香說道:“膽子這樣小,虧你還住在山邊,連條蛇也怕。”
金香瞧着那條已經痙攣蜷縮的紫紅皮花紋蛇,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好久都沒上過山了嘛。”
那蛇脖子被籃子一石頭砸中了,又被劉小妹拿棍子一陣猛敲,早被砸得快沒氣了。
菊花見了這場景不由好笑,覺得自己白擔心了一場。
劉小妹和梅子喜氣洋洋地圍着這蛇,商量着要把它弄家去紅燒。她們受菊花的影響,現在瞧見一樣東西就想把它給煮了。菊花說,這些東西天生地長,就是爲了讓人吃的,不過不能吃過了頭。
聽了她倆的話,金香和籃子都把目光轉向菊花。菊花笑道:“瞧我幹啥?這東西真的能吃。這麼粗的蛇,怕是有小兩斤吧,扔了可惜,撿起來吧。小妹,你多打它幾下,別沒死透,裝在籃子裡還咬人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