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耕田對鄭長河道:“這竹子栽得晚了些,該早些栽才容易活。眼下都出筍子了,也不曉得今兒栽的能不能活哩!”
鄭長河寬慰他道:“這東西野的很,往年沒人管它也長得好的很,今兒栽的肯定能活。就不活也沒啥,明年早些栽就是了。”
李耕田點點頭。
忙了一天,人們扛着鋤頭挑着竹筍下山回村。
李長明和李長星、趙大嘴一起下山,在山下遇見梅子等幾個挖野菊苗的女娃子。
梅子見了他們,忙熱心地叫道:“長明哥,長星哥,大嘴哥,竹子栽完了?”李長明和趙大嘴可是救過她哩。
李長星打趣道:“梅子,你還敢出來挖菊苗哩?這草棵子裡最是容易藏蛇了。”
梅子聽了一蹦就跳了起來,嘴裡嚷道:“真的麼?噯喲!我都挖了好幾籃子送回去了哩!”說着慌忙慌張地扭頭四顧瞧腳底下。
惹得李金香她們全笑了起來。
李長明瞪了長星一眼,對梅子道:“他哄你哩!你聽他瞎說。不過還是要注意些,最好拿根棍子在手上,先敲打敲打草棵子再挖。也不要走遠了,甭往那草深的地方去。”
梅子聽了連連點頭,感激地給了李長明一個大大的甜笑,又使勁地白了一眼李長星,說道:“星子,你就嚇唬我吧,回頭瞧我不跟嬸子說。”
李長星忍笑道:“說着玩麼,你就嚇成這樣?這麼怕蛇,就別出來纔是。”
趙大嘴笑道:“那哪成哩?還能一輩子不出門,不下地?正經還是跟長明哥說的那樣。拿根棍子到處敲打妥當。你們還不回家麼?村裡要分筍子哩。”
金香忙道:“回吧!早些回去,這苗還要栽下去哩。”
一行人便說說笑笑地回村了。
李長明只覺梅子走在身邊,自己的心跳加快不少,臉也發燒起來。他怕人發現自己的異樣,也不說話,悶頭往前走,任由長星大嘴跟小女娃們說笑。
可梅子着實感激李長明救了自己,雖然她娘也上門送了好些東西謝他,不過她還沒當面謝過哩。
此時見他悶頭也不說話,便好心地搭訕着問道:“長明哥。你家餵了幾頭豬哩?有沒有多逮一頭?”
李長明見她問起這個,就微笑回道:“餵了三頭。這上半年也沒多少東西喂,不然還準備多逮一兩頭哩。”
他可是也發狠了,再不苦幹,難不成真要打一輩子的光棍?
李長星笑道:“還不都是這樣。如今村裡除了青木家。誰家也沒有多餘的豬糧,也就不敢多逮小豬。不過這樣也好,小豬如今可不好逮了。都漲價了哩!今年村裡怕是不少人家養母豬。明年就好了,小豬也不缺,又有了橡子果兒餵豬,日子就好過了!”
趙大嘴連連點頭。說自家就準備喂一頭母豬。
美麗的田野裡,這羣少年男女談笑着往村裡走去。他們談的不是清風明月。不是琴棋書畫,而是養豬餵雞、麥子和水稻,應和着晚霞微風、青山綠野,顯得那麼和諧自然!
因爲要割麥子了,青木又請了一天假在家幫忙。他一大早就跟鄭長河下地去割麥,楊氏和菊花在家抓緊忙家務。
楊氏想着幫忙把衣裳洗了,吃過早飯再下地,這樣菊花也輕省一些,不然家裡的雜事也太多了。
這時,何氏忙忙地走進院子。給鄭家送了二十來個青皮鹹鴨蛋。
她笑道:“這是槐子外婆拿來的,說農忙給添碗菜。叫送些把你們哩,說上回你送了那麼些橡子粉把她。家裡人都愛吃,要謝謝你哩。”
楊氏忙高興地接過來道:“你娘也太客氣了。那我就收下了。我也不留你了。趕緊家去割麥吧,這麼忙還害你跑路。”
何氏擺手道:“你就甭提這事了,說了我就生氣。今兒我家還割不成,要到明兒纔好割哩。”
楊氏忙問道:“咋回事哩?不趕緊割,還等一天干啥?這天悶熱的很,怕是要不好哩。”
何氏怒道:“還不是李老大,給秧田灌水,要走我家的麥田過。槐子爹就跟他說等兩天,等我家把麥子割完了再放水,也不差這一兩天不是?偏花婆子那個婆娘——真是個殺千刀的——跟撞鬼似的,她向來身子重的很,也不曉得那天咋有閒心跑到秧田去瞧莊稼,你說這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瞧就瞧吧,還多事給秧田灌水,也不管人家死活,給我家麥田灌了一田水,氣得槐子上門把她臭罵了一頓。李老大也罵她操幹心,啥時候田裡的事要她伸手了?可罵有啥用,這到底還是耽誤了割麥子。”
楊氏聽了也氣得要命,又安慰道:“等我家麥子割好了,就去給你幫忙,這天一時半會兒的雨也下不下來。”
何氏一邊回身就走,一邊說道:“你忙你的吧,割好了麥子還要打,有得煩哩。咱也就停一天,先把各樣事都準備好,搶快些也來得及。”
菊花聽了這事有些好笑,這個花婆子真是“老鼠子過街——人人喊打!”
她有些擔心地問楊氏:“娘,這天要下雨麼?”
楊氏嘆了口氣道:“這麼悶熱,怕是要下。其實下一場雨也不怕,就怕下個不停,發起大水來,就麻煩了。往常也是有過的。”
菊花聽了慌忙道:“那娘你待會趕緊去割麥子吧,家裡有我哩。吃晌午飯的時候,你們也甭回來了,我給送到地頭,你們就在那吃了也好歇會,省得來回跑路耽誤工夫。”
楊氏失笑道:“哪裡就那樣趕了?你送過去不也累?那麼大老遠的,提着飯菜來回跑,曬死了。”
菊花道:“總歸我是幹雜事的,不就是做這些。家裡雖然也忙,又不用趕時辰。比如那豬,晚點喂又餓不死它。主要是你們吃了飯能在地頭歇會兒。”
楊氏見她說得在理,也沒堅持,就答應了。
果然,晌午的時候菊花就去送飯了,搬了三個人的飯菜,累得她氣喘吁吁。爲了方便,她也沒用許多碗裝這樣菜、那樣菜,而是將飯菜分好三份,用三個大砂鍋裝了過去,湯是另外裝的。
青木見她吃力地提着兩隻籃子走來,忙扔下鐮刀上去接着,掂了掂分量,實在不輕,便責怪地說道:“咱就跑一趟,也耽誤不了啥工夫。你這麼折騰多累?”
菊花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說沒事,歇一會就好了。
她四處一望,指了指遠處一棵樹道:“到那邊去吃吧,不然這日頭底下也曬的很。”於是兩人把飯提了過去。
鄭長河跟楊氏也停止收割,過來吃飯。
菊花瞧了瞧那片麥田,剩下不多一點了,便問青木道:“下午能割完麼?”
青木嘴裡含着一口飯回道:“能。還要挑回家哩,擱在田裡不放心。”
鄭長河一邊吃着鹹鴨蛋,一邊對菊花道:“挑回家擱在稻場上,這麥子也算是進倉一半了。今兒太陽大,這麼曬一天就幹不少,再多曬一天心裡就更踏實了。”
菊花對他道:“我把院子都掃乾淨了。只管往家挑就是了。爹你吃飽了麼?”她見鄭長河三口兩口就把飯吃完了,一個鹹鴨蛋也是兩口就塞進肚子,忙問他吃飽沒有。
鄭長河憨笑道:“還好,不過下午怕是還要墊些東西。反正我挑麥子也是要回家的,就順便吃些炒米糖吧。”
菊花一邊幫他盛湯一邊對他說道:“我怕你們吃得太飽了,彎腰幹活不舒坦,纔沒盛太多。我原來就準備下午煎果子餅,你們挑麥子回家正好吃幾個。”
青木忙道:“這彎腰幹活是不能吃太多,不然撐得難受。吃大半飽正好。嗯,這鹹鴨蛋好吃。咱家的鴨子啥時候能下蛋哩?”他覺得那粉粉的蛋黃實在是香,吃一個也沒過癮,便期盼地問楊氏。
楊氏笑了:“才這麼點大,就想它下蛋了?早得很,怕是不到八月也不能下蛋。還有兩隻是公鴨哩。回頭殺一隻,留一隻公鴨就好了。倒是咱家舊年逮的小雞在下蛋了。”
菊花開心地笑道:“可不是,都開窩下起蛋來了,每日也要撿十幾個哩。那公雞也多了些,回頭賣幾隻,不然整天就見它們打架。我回頭用黃泥巴醃些雞蛋,味兒也不會比這鴨蛋差。”
鄭長河插嘴道:“我那天見兩隻母雞搶雞窩哩,等閒一點再編一個雞窩。不然下個蛋還要爭地方,幸虧咱家雞不多。”
菊花聽了笑道:“我也見了哩,又不敢趕它們,回頭要是把蛋下到外邊去了可不是麻煩?真是的,等旁的雞下好了再下不是一樣麼,搶啥哩?”
青木一口湯差點噴了出來,哭笑不得地瞧着妹妹,見她笑眯眯的樣子,才曉得她是故意這麼說的。
他對菊花道:“雞要下蛋了,怕是漲得慌,不下不成哩。我小時候悄悄地看過,那雞下蛋就跟拉屎一樣,要使勁地往外掙,它本來是蹲着的,一用力就在雞窩裡站起來了。”
菊花和楊氏聽了忍不住就笑了起來,楊氏嗔怪地瞅了兒子一眼道:“盡跟槐子一道幹這些沒要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