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覃寶山來的幾人更是屏息靜氣,連大氣都不敢喘。
一桶接着一桶的熱水送進去,可屋裡依然沒有絲毫動靜。
時間越長,覃寶山的心就越發沉到地底。
突然,柳秉越站起身,直接往房間裡闖,卻被那年輕婦人攔在了門外:“這是產房,你們男人不能進去!”
“讓開,我是郎中。郎中眼裡沒有男女,只有病人。”
許是他臉上的正氣讓對方有片刻失神,就被柳秉越偷了個空,直接鑽進了房間。老婦人明顯也聽見了他的話,見他進來,反而鬆了口氣。“難產,依我的經驗來看,應該是她腹中的胎兒被臍帶纏住了,這才造成孩子難產。”
老婦人接生多年,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柳秉越伸手一把脈,眉頭頓時擰成了結:“許是受了驚嚇,她腹中的孩子直接用手抓住了臍帶,掙扎得越厲害,越生不下來。這才造成難產。”
“那怎麼辦?”
老婦人慌了。
“如果本郎中沒進來,你打算怎麼辦?”柳秉越問。
老婦人臉上有些赫然:“一般出現這種情況,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個。依老婆子的意思,自然是救大人。”
孩子沒有了以後還可以再生,可是大人要是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錯,不錯,算你還有良心。”
柳秉越誇讚,忍不住點點頭:“本郎中雖然不是主治婦人之疾,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辦法。”說着話,他朝屋外看了一眼。
屋外,覃寶山高聲說道:“柳先生,不管你有什麼辦法,只要您能救下晴兒……還有我的孩子,您就是我覃寶山的救命恩人。需要什麼,柳先生您儘管吩咐!”
“好,記住你自己說得話!你小子的人情,可真不容易拿啊!”
柳秉越大笑。
不過很快,老婦人就知道他爲何會徵得對方的同意了。
屋裡的動靜,覃寶山自然看不見。卻能聽見柳秉越吩咐老婦人:“現在,我說一個穴位,你就直刺一個穴位。雙側至陰刺進1.5寸,合谷1寸,三陰交0.1寸,崑崙一寸……”
這是……
覃寶山突然一震,隨即明白過來,原來柳先生是在教導老婦人下針。
突然,屋裡傳來一陣慘叫,就在覃寶山的心猛地揪到一塊兒時,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聲響起。
生了!
覃寶山哪裡還坐得住?
站起身急急忙忙往裡屋闖,又被那年輕婦人攔在屋外:“別進去,產房裡污穢。你們爺們兒可不能隨意進去的,怎麼一個兩個都硬是往裡闖?真是……等着吧,孩子一會兒包好就給您送來。”
覃寶山泱泱的,“怎麼樣?我家夫人沒事吧?要不要緊?”
他焦急地不斷踱着步,想硬闖,想了想,最後還是強行忍住了。
過了好些時候,老婦人才攙扶着蒙着眼的柳秉越出來,一臉疲憊色。
“是個小子,母子均安。”
覃寶山顧不得看孩子,直接繞過二人,悶頭鑽進了裡屋裡。
房間裡,夏梓晴正沉沉睡着。迷糊中,似乎有人正握着她的手,她強撐着睜開一道眼縫兒,就看見一個晃動的黑影。
“晴兒,辛苦你了。睡吧,我就在你身邊。”
這道聲音似乎能讓她安心,她的心放鬆下來,又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晚,發生了很多事。
距離皇城外五十里的虎頭峰上發生了一樁慘案。
用屍橫遍野來形容也不足爲奇。
尤其其中,還牽涉到朝中重臣蘭陵侯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兼之運河碼頭那一樁殘殺案,代爲監國的六皇子大爲震怒,下令嚴加徹查,並密令吏部詳加調查此案。
一時間,皇城震動,滿朝皆驚。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夏梓晴也不清楚那一天自己究竟經歷了什麼,她的意識迷迷糊糊的,只記得先後有好幾個身影圍攏上來,又是扎針,又是用藥,一直折騰到她失去了意識。
她是被湯藥濃郁的苦味喚醒的。
“醒了,醒了,晴兒她醒過來了!快,快去叫柳先生。”
見她醒來,覃寶山驚喜不已湊上前:“晴兒,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感覺怎麼樣?”
意識逐漸重回腦海,夏梓晴覺得渾身硬得連翻身都翻不了。
“寶山哥,我……我的寶寶……”
她想伸手去摸,雙手卻軟得像麪條,完全不聽指揮。
一雙冰涼的手伸過來,拉着她的手覆上了已經平坦的肚子:“孩子已經平安生下來了,母子平安。是個男孩,長得很像你……”覃寶山親吻着她的手,話語哽咽。
“孩子呢?”
夏梓晴的話輕得不湊近聽,幾乎聽不清。
“來,你看,孩子就在你身邊呢。”
覃寶山指了指她身旁的襁褓:“這個孩子,這個孩子,讓晴兒你吃足了苦頭。你別擔心,等將來這小傢伙長大了,看我不好好打他一頓板子,讓他知道,當年不該在他孃的肚子裡調皮。居然自己抓住自己的臍帶。這得多皮實的臭小子才能做出來的事兒?”
夏梓晴趕忙扭頭看去,果真看見她身旁的被窩裡,還放着小小的一團身影。
男孩兒哭了兩聲便沒有不再哭,小小的身子縮成小小一團兒,小臉蛋兒只有巴掌大小,小小的臉,小小的眉眼,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兒,整個都紅通通皺巴巴的,醜醜的,卻讓她覺得,這就是全天底下,最漂亮最漂亮的孩子了!
他是這麼的小,像極了小小的糯米糰子!
夏梓晴又驚又喜,淚水像決了堤一般撲簌簌往下掉:“這是我的孩子,我生的孩子。”
腮邊帶着淚,她卻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想抱她,又虛弱得連手臂都擡不起。
“別急,柳先生說了,你是脫了力。過兩天就好了。來,這是柳先生之前開的湯藥,讓你醒來就先喝一碗。”
覃寶山說着話,攙扶着夏梓晴起身喝藥。
“嗯,好……”
她又是哭又是笑,完全就像一個精神失常的潑婦。等她喝了藥,又望着自己的孩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