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宛如地上明月,映得黑夜一片明亮,夜風徐徐,冰雪簌簌吹落地面。
徘徊在房門外,皺着眉頭的英挺男子像一座雕塑般站在外面已經整整一個時辰了,動也不動,僅僅一門之隔,卻怎麼也沒有勇氣去敲開這扇紅木門,向屋內的男人說出殘忍的事實。他怎麼忍心呢?
他怎麼忍心將最愛的大哥推向一個未知的國度,未知的將來。
“咳咳——”屋內燭火搖曳,透過門窗隱約可以看見一個披着頭髮的男人正坐在案前埋首書籍之中,幾聲輕咳讓白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一聲嘆息,白巖挪步離開了房門,拿了一碗薑湯後又走到了白清的房門外,輕輕釦了扣門:“大哥,睡下了嗎?”
“沒呢,進來吧。”屋內傳來男人溫潤的聲音,在冰冷的冬日裡,如同一股暖流讓人有着說不清的舒服。
“咯吱”一聲,輕輕推開了房門,白巖手捧着冒着熱氣的薑湯放到了白清的桌前,溫柔的說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歇息?”
倘若讓平日跟着白巖的士兵們看到如此溫柔的男子大概要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白巖乃是清風國的第一大將,不僅武功了得,在民間更素有“玉面閻羅”的稱號,從這個稱號上也能端倪些許白巖平日是個怎樣的人了。
閻羅露出這般溫柔貼心的樣子,怎能不讓人驚訝呢?
只可惜他這番模樣也只有在大哥白清面前才能出現。
“這不是等你嗎?怎麼忘了今日你與我同眠的約定,你這個大將軍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指尖輕撫透着熱氣的瓷碗,白清低頭輕飲了一口薑湯,熱呼呼的湯水灌入喉間,有些冰冷的身子立刻從腹間升起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
“大哥,在看什麼呢?”關了房門,白巖靠着白清坐了下來,一手自然而然的攬住了男人的肩膀,男人的肩膀不似軍中男兒那般的厚實,也不似女子般的單薄,隔着薄薄的青色衣服,透着淡淡的體溫。
在低頭看男人手中書籍的時候也因此湊近了白清,白巖的鼻息間盡是屬於男人的清香氣息,一時間竟變得有些恍惚。
“不過是一些打發時間的閒書罷了。”白清笑着合上了手中的書,白巖一把奪了過去,說道:“讓我看一下。”
“霜寒露重月如玉,
夜夜難寐,
今更難寐。
嬋娟千里知爲誰?
今宵良辰人獨醉,
思也傷悲,
念也傷悲。
何日與君再相會?”白巖拿着手中的書,慢慢念出了紙書上的文字。
“別念了。”被白巖唸了出來,白清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羞惱之意,伸手便把書本奪了過來,本以爲自己這個二弟會取笑自己一個大男人還讀些情愛相思的詩詞,但看白巖卻意外的是一副神色沉重的樣子。
“二弟,你怎麼了?”白清擔憂的問道。
“沒什麼。”低頭嘆了一聲,白巖望着離他不過咫尺的白清,這個男人生的不美,也已經三十有四了,甚至有半邊臉都可以稱之爲“容毀”,可就是這樣一個和他有着斬不斷血親關係的人能讓他心動。
被白巖這麼直勾勾的望着,白清下意識的低下了頭,遮蓋了半邊臉頰的灰黑頭髮跟着垂了下來。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禮,白巖將頭折了過去,笑道:“大哥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呵呵,怎麼會呢。”白清笑着搖了搖頭,嘆息一聲望着窗外的明月,他無勢無才更無貌,人也漸漸一歲一歲的老了,有哪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會真心看上他?偶爾讀起一首首相思詩詞,內心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悵惘,這說不清的滋味,卻只能留念在心頭之上。
對於白巖的問題,白清只能苦笑着搖頭作答。
不是不曾幻想過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段能夠回憶終生的愛情,但他已經過了幻想的年齡,如今,也只是在一點點的虛度年華。
感覺到白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漸漸收緊,白清的心竟也跟着快速跳了起來,說不清的異樣情愫從心底緩緩升起,讓他感到愉悅,更讓他感到恐懼。
捕捉到了白清眉目間一閃而過的異樣神色,白巖一手攬着男人的肩膀,一手握住了白清有些冰涼的手,輕聲笑道:“這裡冷,我們去牀上說話。”
說罷便拉着白清到了牀榻之上,也不顧男人的阻擋擡起男人的腳幫白清脫了鞋襪,往牀上一擠,白巖將男人困在了牀內,自己和衣睡在外面。
手指微彈,那隔着遠遠的燭火便一下熄滅了,唯一的亮光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裡,唯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還冷嗎?”白巖抱住了和自己一般高的白清,埋首男人的頸間輕聲說道。
“你大哥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一遍遍提醒着自己二弟這麼溫柔不過是因爲兩人是兄弟,沉溺在自己編織的謊言裡,享受着這人世間唯一的溫柔與溫暖,白清閉着眼睛躺在了白巖的懷中。
不知多少個夜裡,他一遍遍的感嘆如果白巖不是自己的弟弟,他還能安心的躺在這溫暖的懷中嗎?
明知是囧囧,是罪惡,但白清卻那麼悲哀的渴求這唯一的溫情。
只要不說便可以了,只要當成是唯一的親情便可以了。
但是,他可以這般自欺欺人的認爲,一向孤傲的白巖卻沒有辦法壓下心底異樣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