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苦澀一笑,什麼話也沒說,拈了藥,送入口中嚥下,眼裡的淚也是痛的。
“如果這是顆毒藥,或許就解脫了吧......”
風聲呼祚,雷雨彷彿沒有盡頭,陰沉沉的天也在痛吧?
像是感應到她的念頭,心尖上陡然一陣刺痛襲來,腳下一軟,她跌趴在地,洶涌的雨水匯聚成滾滾的水花將她淹沒,一股血腥翻涌着,一張嘴,血紅從口中嘔出,頃刻匯入地面啪嗒的雨水中,染紅了青石鋪就的街道。
她雙手撐地,幾次又無力的滑倒,那抹黑色的身影已然不再,彷彿是一場錯覺。
可地上的血漬卻醒目依然。
她含一抹笑躺在那,躺在傾盆的雨水之中,仰面看無邊無際的雷雨一點一點,成千上萬,數也數不清的雨點一顆顆從漆黑的天際砸下來,砸在臉上,生疼。
是毒嗎?
困這種心痛致死的感覺,是要解脫了麼......
視線裡只剩下遙不可及的夜空,鋪天蓋地的雨水傾注着整個繁華的帝京,她躺在這,彷彿一顆渺小的塵埃,天,原來那麼高......
心一次次的抽痛着,刺痛着,錐心的痛入骨髓,苦得讓人難以承受。
緩緩闔上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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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漸漸浮現出一張面具,面具揭下,露出一張邪魅俊美宛若神祗的臉......
鳳郎......
豆......小衣,回來了......
可是我們,還能回的去麼......
鳳郎,原諒小衣把你忘了,原諒小衣沒能赴約,
鳳郎,你恨嗎?你恨吧,你怎麼能原諒‘我’對你所做的一切,你一定恨得心都碎了,你恨我的無情,恨那碗毒,恨‘我’的那一把火......
鳳郎,你痛吧?你一定痛,很痛很痛,就像我現在所感受的,痛得像是要這麼死去......
可我永遠也無法感受你當時的痛。
多少個夜晚,多少的生死掙扎,你才能從死神的手中奪回一條命來。
你該恨我,該報復,你所做的一切都應該。
可我對你的報復卻再沒了理由......
爲什麼這個世界到處充滿着謊言,爲什麼要有那麼多難解的仇恨,爲什麼至親的人,也可以一朝背叛?
娘,當您扮成女兒的模樣站在他面前,親手遞給他一碗毒藥時,您一定無法扮成女兒的心,若您連心也能扮,您一定,會看見女兒心中流下的淚......
蒼天,你開眼了嗎,你讓我回到前世,如果只是爲了看到亞澤的前世被我所負,如果要以此讓他償還我那一世的恨,我寧願他再一次手握長劍穿透我的身體,寧他負我,也不願我負他......
天,你若有眼,你會看見,那一槍打在我胸膛上,留下的淚,叫甘之如飴......
洶涌的雨水將她沖刷,她以爲自己會這樣死去,可是沒有,等來的是一場將她覆滅的狂潮,苦澀得讓人絕望。
街道上黑暗無邊,風雨中吹颳着朦朧的燈火,前面的路漫無邊際的黑暗着。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毫無方向的走着,走得那樣急切,像是要尋找什麼,跌跌撞撞,不知在雨中絆倒了多少次,所有的一切都飄忽不定,頭昏沉得難以思考,心痛麻木着,視線灼熱得讓人難受......
淚水不停淌出眼角,她急切的呼喊着,一聲聲喊着阿碧。
阿碧......
阿碧妳在哪,我看見北蒼皇宮了,看見了木倫草原,
看見了紅河水,看見了曼珠沙華,
阿碧,我要回去,我要回北蒼,回木倫草原,亞澤的前世在那,鳳郎在那等着我,他一直在那等着我回去......
我要回去,要去找他,他一定等得急了,
寂寥的街道上,那一抹急切奔走的身影終究傾倒在地,跌趴在渾濁的大雨中。
一道身影走來,站定在她面前,她擡起頭,恍惚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阿碧蹲下來,臉上垂着兩顆晶瑩的淚,混着雨水滑落:“公主......”她將雪衣扶起,雪衣反手用力握着她的臂膀哭喊着:“阿碧,我把他忘了,我怎麼能把他忘了,他一定生氣了,可是我們共同喝下紅河水,分不開的,他一定就在那等着我......”
“阿碧妳聽到了嗎,帶我回去,我要回草原,我要去找他......”
阿碧緊咬着下脣,看着雪衣的神情心碎不已:“好,咱們回草原,這就回草原......”
雪衣笑了,紅腫的眼眶裡淚水滑落,身體漸漸向後傾倒,眼眸緩緩闔上,倒在阿碧懷裡的那一刻,她彷彿看見了碧油油的芨芨草,看見了一騎快馬上,有俊美的白衣男子揚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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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夜晚,大雨瓢潑的崇華觀內。
“師傅,不好了,不好了。”
“靜思,怎麼外頭吵吵鬧鬧的?”有叫靜思的小道姑回答:“師傅,待我去問問。”說罷轉身,可門口早已有另兩名女子闖了進來,那老道姑搖搖頭:“妳們兩個,怎麼總是冒冒失失,身上是怎麼回事,弄得渾身是泥水,又上外頭鬧了?”
“師傅,不好了,靜心師妹失足跌落山崖,找、找不到了!”
“什麼,讓你們好好看着她,怎麼好端端的會失足落崖?!”那老道姑一下站了起來。
有個小道姑踟躇着,癟癟脣,說道:“是,是靜空她養的兔兒跑丟了,我跟靜心幫忙上後山找嘛,後來大雨把後山沖塌了,靜心就......就被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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