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蟲子退回水池,一切又重新歸爲平靜。
而池水,也不再是純黑色,而是化作了淺黑。
看到這一變化,許春娘哪裡還有不明白的,潛藏於池中的黑影,分明就是那些黑色蟲子!
這些蟲子數量雖多,卻不過築基修爲,爲何能逃過她的神識和靈力探查?
許春娘擡眸看向水池上方的地心蓮,地心蓮的花瓣,已經開到第九瓣了。
但凡天地靈物,往往都有兇物佔據、守護。
莫非這些蟲羣,就是守護地心連的兇惡不成?
許春娘放出神識朝池中探去,分明能看到池中有黑影在不斷晃動,可神識卻捕捉不到黑蟲的存在。
這些黑蟲,似乎與池水、以及池中的地心蓮融爲了一體。
除非它們主動離開池水,否則根本沒辦法將它們單獨揪出來。
按理說,僅有築基期修爲的蟲子,絕無可能掌握此等驚人的隱匿術。
這池中,莫非還有其他古怪?
許春孃的神識在水池中來來回回掃蕩了七八遍,除了那些晃動的黑影之外,再無任何發現。
看來,只能逼那些蟲羣主動現身了。
許春娘催發出數道風刃,朝着已經開了十一瓣花瓣的地心蓮再次斬去。
蟲羣果然被驚動了,大片大片的衝出水面,不惜身死也要保護地心蓮。
沒多久,隱匿於水池中的黑蟲便死了個乾淨,再無半點黑影。
池水重新變得澄清,看上去似乎恢復了正常。
許春娘卻沒有停手,又是一道風刃,朝着地心蓮斬去。
此時的地心蓮,已經綻放了第十二瓣蓮花,眼看便要成熟了。
伴隨着一道怒罵聲響起,自池底迸射出一縷黑芒,迎上了風刃,護住了嬌弱的地心蓮。
緊接着,一道蒼老的身影自池底出現,穩穩地擋在地心蓮前面,指着許春娘破口大罵。
“從哪裡冒出你這天殺的女娃,到底識不識貨啊?這可是地心蓮,五階聖藥!”
看着面前之人暴跳如雷,許春娘微微一笑。
她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築基期修爲的蟲羣能夠逃脫她的神識搜查,絕對是有人動了手腳。
“我知道啊,這是地心蓮,不過我更好奇,你和那些蟲子,是如何瞞過我的神識的。”
許春娘摸了摸下巴,神識掃過眼前的老嫗。
明明她距離自己這麼近,神識卻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真是奇了怪了。
老嫗冷哼一聲,不屑的道,“神識這玩意,想要避開再容易不過。”
許春娘心中微動,自築基以來,神識就像是修士的第二雙眼睛,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老嫗臉上露出疑色,“你用神識探查不到異常,所以剛剛毀去地心蓮的舉動,不過是在試探,你是如何發現不對勁的?”
“直覺。”
許春娘淡淡開口,“我沿着暗河一路行進,河中水質清澈,暗河的盡頭,自然不可能是一灘黑水。”
“只是些許直覺,就值得你冒險,對地心蓮出手?”
老嫗一臉難以置信之色,這可是地心蓮啊,五階聖藥,她就半點都不心動嗎?
“若真是提前摘取,我也不虧啊,反正我沒想過,這裡會藏有一株五階靈藥。”
提前摘取,雖然會使得地心蓮的藥效減損,但也相當於一株四階靈藥了,算是意外收穫。
老嫗聞言,心氣都不順了,她在此守了一百多年,纔等到地心蓮成熟。
而眼前之人,竟連半個時辰都不願意等,簡直氣煞她也。
兩人說話間,異香越發濃郁,地心蓮也終於綻放了第十三片花瓣。
老嫗回身,便要去採摘身後的地心蓮,一道火舌比她的動作更快,朝着地心蓮一涌而去。
老嫗被嚇了一跳,看着因高溫而微微蜷曲的地心蓮花瓣,心疼不已。
“別別別,趕快停手,這地心蓮我讓你一些,還不成嗎?”
“可以,但你要告訴我,你是如何瞞過我的神識的。”
老嫗心中不虞,“這可是我的修行法門,如何能輕易告知於你?”
許春娘面露遺憾之色,“那這株地心蓮,看來是與你我無緣了。”
眼看火舌即將吞噬地心蓮的花瓣,老嫗連忙喝止了她。
“停下、停下,我告訴你還不成嗎?”
見火勢沒有繼續蔓延,老嫗才鬆了口氣,狠狠地瞪了許春娘一眼。
“我只能告訴你,這是我的神通,能夠同化於周遭環境,隱匿無形。”
許春娘心中一動,細細感受着老嫗周身的氣息,果然有所發現。
她周身氣息若存若亡,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渾然天成。
無怪於之前她用神識探查了許多遍,也沒能發現異常之處了。
她曾在古籍中看過,有一種靈蝶,能夠根據周圍的環境變化出不同的形態和顏色,時而似枯葉,時而似嬌花,讓人難以察覺其存在。
老嫗的這項神通,與古籍中記載的靈蝶,或有相似之處。
許春娘若有所悟,取下一直揹着的劍,看着劍的眼神越發明亮。
這三年來,她與這柄劍的之間的聯繫不斷加深,甚至達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
心念一動,劍意相隨。
可到了這一境界後,慢慢進入了瓶頸。
無論她怎麼加深與這柄劍之間的聯繫,都無法再進一步,進入人劍合一之境界。
聽了老嫗的話後,許春娘有了新的明悟。
過去的幾年,她就像眼前這位將自身融於周遭環境的老嫗一般,又像是那隻模仿枯葉和嬌花的靈蝶,嘗試着把自己當做一柄劍。
劍即是她,她即是劍。
沿着這條路走下去,或許有一天,她真的能走到人劍合一的地步。
可事實上,她不僅僅只是一柄劍,劍也不可能成爲她。
那樣的路,也許是對的,卻不是她想要的。
她即是她,又何必肖劍而忘己?
劍意,本來就可以承載道心,心意相通,而後人與劍合,人之劍成也。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許春娘只覺心緒澄明,與手中之劍的聯繫,又加深了許多。
老嫗看着嗡動不止的劍身,眼中露出驚異之色。
以她的目光,自然能看出,眼前之人與她手中劍的氣息極爲相似。
可就在方纔,這種相似感消失了,她與劍之間的聯繫,反而加深了。
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