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驚魂天葬臺

5.驚魂天葬臺

和那個年輕的天葬師作別後,我們去色達縣城買了幾瓶高度數的白酒。按李瘸子的說法,幾瓶白酒下肚,一睜眼就是天明。這個時候去天葬臺的車早就沒了,我們在路邊找到一輛去五明佛學院的車,中途我們可以在天葬臺附近下車。

我們在天葬臺的山腳下下了車,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纔到達半山腰上的天葬臺。高原的夜晚風特別的大,風一吹起,飛沙走石。二刀嚇得全身直哆嗦,他顫抖着說:“這條路可是天路,送你上天堂的路。”

我們在離天葬臺不足五米的地方坐了下來,頓時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陰氣逼了上來。幾杯烈酒下肚,原先我們說好不許在今晚提半個鬼字的約定也忘得一乾二淨。二刀給我們講了一段他守靈的故事。

二刀十歲那年,外婆就去世了。二刀和他母親走了十多裡山路,到外婆家守靈。外婆的靈堂設在堂屋裡,二刀在靈堂沒坐多久就睡着了。半夜,他突然被尿給憋醒,起身就往茅房走。等他尿完回到靈堂的時候,看到一個守靈的正跪在棺材前燒紙。那個守靈的人聽到後面有聲音,就回過頭看了看。這一看,把二刀嚇得半死。那個燒紙的人不就是外婆嘛!微弱的燭光映照在外婆蒼白的臉上,二刀嚇得尿了一褲子。而棺材前的那個人衝二刀微微一笑,突然起身站了起來,向二刀快步走了過來。二刀哪經得住這般驚嚇,眼前一黑,暈了過去。等到二刀醒來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昨晚那人是外婆的雙胞胎妹妹。

我正聽得入神,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在這樣的夜晚,這種場合,突然有人拍你的肩膀,就算不嚇出心臟病也會被嚇得半死。我本能地從腰間抽出藏刀,準備與身後這個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決一死戰。可是當我回過頭,只見身後站着那個年輕的天葬師。

天葬師的手中拿着三根看似很普通的蠟燭,他關切地問:“你們還好嗎?”

我說:“本來很好,可是被你這一嚇,差點沒嚇死。”

天葬師用略帶歉意的口吻說:“師傅讓我上山來給你們送蠟燭。”

二刀問:“要蠟燭幹嗎?這山上風那麼大,一吹就滅了。我們不需要那東西。待會我去山上找點柴火,生堆火,既暖和,又可以照明。”

天葬師說:“這可不行,你可不要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也不要忘了現在在哪兒……”

天葬師的話說了一半就斷了,但我已經聽出了其中的端倪。我問:“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天葬師將那三根蠟燭遞給我,我接過仔細一看,發現蠟燭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經文。天葬師說:“活人怕黑,死人怕光,今天是那些鬼魂回家團圓的日子。在零點前點燃這三根蠟燭,就算那些鬼魂回來,也不會來招惹你們的。但一定要記住了,三根蠟燭不能熄滅,一根都不能熄滅。如果滅了,要在最快的時間將它們重新點燃。”天葬師說完便走了。

在快到零點的時候,我們點燃了那三根刻滿經文的蠟燭。這個時候,酒勁慢慢涌了上來。我們三個靠在一起,不一會兒就睡着了。如果我們就這樣安安穩穩地睡上一夜,當睜開雙眼的時候,陽光已經照在身上,那該有多好。

高原晝夜溫差非常大,特別是在夏天,白天穿短袖都嫌熱,夜裡可能穿棉襖都覺得冷。我們幾個這次出來得匆忙,每人只買了一套羽絨服就往色達趕了。沒想到色達的海拔比康定高得多,夜晚的溫度在零度以下,這件薄薄的羽絨服註定難以阻擋高原夜晚的寒風。

那個夜晚,我說不清究竟是被凍醒的還是被那陣“咚咚咚”的聲音給驚醒的。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睜開了眼睛,二刀一臉恐懼地問:“是什麼聲音?”

這個時候,我們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我豎起耳朵,仔細分辨着聲音從何處傳來。最後,我發現,聲音是從我們的行李箱裡傳出來的。而行李箱內,放着那面阿姐鼓。

“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響,我壯着膽子,打開行李箱,將那面阿姐鼓取了出來。鼓在震動,像是有兩個靈魂在鼓裡瘋狂地糾纏。

一陣風吹來,將那三根蠟燭給吹滅了,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可是那“咚咚咚”的鼓聲卻越來越響,如幽靈般步步向我們逼近。

二刀掏出打火機,卻怎麼也打不着火。李瘸子連忙從包中取出一個高原專用的打火機,終於將那三根蠟燭重新點燃。

風颳得越來越大,黃se的沙子和濃重的血腥味在空中肆意瀰漫,夜空中的星光也被厚厚的黑雲遮住了。

那三根蠟燭又被風吹滅了,我們三個大男人慌了,緊緊地靠在一起。

“咚咚咚,咚咚咚……”鼓點變得越來越急促,李瘸子望着天空,幽幽地說:“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我擡起頭,看到夜空中突然出現了一片彩雲。我的心跳隨着鼓點變得越來越快,先前的大風戛然而止,周圍靜得可怕。伴隨着咚咚咚的鼓聲,從東方傳來陣陣誦經的聲音。

這個時候,我這一生當中見到的最神聖的事情發生了。我看到天葬臺上出現了一位美麗的藏族少女,她面帶微笑,向我們揮揮手。少女的身後,站着許許多多身穿藏裝的男女。他們互相問候,互相獻哈達,互相敬酒……像是分別已久的摯友或是戀人,依依不捨地望着對方。

遠方嘹亮的藏歌突然響了起來,那位美麗的藏族少女和她身後的男女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一瞬間,天葬臺不見了,地面不見了,天空也不見了。只是遠方,出現了一片碧綠如玉的湖泊。

湖畔,我又看到了那位美麗的藏族少女。她騎着一匹黑色的駿馬,緊緊地抱着身前那個身穿藏裝的男人,向天空中飛去。我定睛一看,少女身前的那個男人,不就是我嗎?

當陽光照在我的身上的時候,我睜開了雙眼,李瘸子和二刀還在呼呼大睡,二刀的口水流到了我的羽絨服上。

李瘸子和二刀醒來不久,那個年輕的天葬師也來了。我連忙起身,跑到他的跟前問道:“你師傅呢?”

天葬師說:“師傅去拉薩了。”

我大吃一驚,連忙問:“師傅什麼時候回來?”

天葬師說:“這個說不清楚,也許一個月,也許兩個月,一切隨緣……”

二刀一聽,氣得急紅了眼,怒道:“隨錘子的緣,敢騙我們……”

我一把將二刀拉到身後,儘量用平和的語氣對天葬師說:“我們昨天可是和師傅說好了的,他說只要守靈到天明,就告訴我們那串符號的意思。我們大老遠從成都跑來,昨晚又在這裡過了一夜,被嚇得不輕。這些我都不說了,做人要講良心,要講誠信……”

在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天葬師的臉上一直掛着笑容。他沒有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的話,說:“師傅走之前就已經給我交代過了,你們放心好了,答應過你們的事,我們就一定會做到。”李瘸子拿出阿姐鼓遞給天葬師,問道:“這串藏文符號到底是什麼意思?”

天葬師平靜地回答說:“卡瓦洛日。”

我忍不住問道:“卡瓦洛日是什麼意思?卡瓦洛日在哪兒?”

天葬師說:“在川藏腹地,有一座終年積雪的神山,那座山就是卡瓦洛日。卡瓦洛日在甘孜州新龍縣,離色達三百多公里。”

聽了天葬師的回答,我心頭的石頭終於落地了。一路費盡艱辛,終於有了些眉目。我們向年輕的天葬師道謝後,就準備下山去了。

天葬師卻叫住了我們,問道:“你們要去卡瓦洛日?”

我點點頭,說道:“去啊,當然要去。”

天葬師有些焦急地對我們說:“那個地方可去不得,去了只有死路一條。以前就有人不聽勸,往卡瓦洛日裡走,大部分都是一去不回,有的就算活着出來了,也瘋掉了。川藏風景如畫,但也有許多千百年來無人破解的秘密。卡瓦洛日是座神山,誰都不敢踏入半步。而且你們的身上不知道爲何有很重的陰氣,這種陰氣甚至比死人還重,我勸你們還是早點回去,不然恐怕有血光之災……”

天葬師見我們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模樣,就沒有再往下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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