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挖出一個大小合適的坑，她急忙把之前吳勇拿出來的兩個草蓆撲了進去。
“都說馬革裹屍，現在才知道，真的到了這個時候，能有個草蓆就已經不錯了。”王蓮華低聲輕喃着。
“什麼？”吳天賜問。
“沒什麼。”
眼看着該準備的都準備了，幾個人立刻一起動手，把二人的屍體都放了進去。
雖然活着的時候，這個繼母每天都欺負他們，但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說不傷心是假的。
五個人圍着土坑站在一起，低頭看着裡面緊緊依靠在一起的兩個人，眼淚在不知不覺間滑落了下來。
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涼意，王蓮華下意識摸了一下，指尖傳來溼潤的觸感。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也跟着一起哭了。
遠處傳來一聲聲狼嚎，讓人在這寒冷的夜裡，心也跟着涼了半分。
“動手吧，讓爹孃安息。”
作爲姐姐，這時候王蓮華必須站出來做這個壞人。
幾個小蘿蔔頭雖然平時算不上太乖，現在聽到這個話也沒有反駁，有的用手有的用工具，開始把旁邊的土一點點的填進坑裡。
一直到最開始的小土坑變成了一座小山丘，大家才終於停下了自己手裡的動作。
看着面前的小山丘，王蓮華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寒氣灌入肺中，讓人的大腦越發清醒。
“給爹孃跪下來磕三個頭吧，別忘了他們的養育之恩。”
吳天賜作爲大哥，膝蓋狠狠地砸在地上，剩下的三個弟弟也連忙跟着自己的大哥跪了下去。
王蓮華作爲女兒，反而是最後一個跪下的。
五個孩子就這麼齊刷刷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身，有些猶豫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回去的路上能聽見依稀的哭聲，又不知道這些是哪個孩子傳來的，她皺着眉，誰都沒勸。
等他們回到家裡的時候，屋裡的熱氣早已徹底散盡，只剩下鐵盆裡的灰燼，告訴他們今天的一切是真實發生在眼前的。
進了屋，她伸手摸了摸炕，好在洞口小，沒有泄露太多熱氣，現在還是熱乎的。
畢竟四個孩子已經這麼傷心了，按道理說會直接回到牀上睡覺。
但是四個娃娃一進門，就直接轉過頭來眼巴巴的看着她，眼淚在眼眶裡不停打轉，就是不滴落。
“怎麼了你們這是？快上牀暖和暖和。”
“爹孃死了，你是不是就跟村裡人說的那樣，不要我們了？”吳宏業有些哽咽。
這娃娃平時最不愛說話，這時候竟然能露出這種表情，王蓮華感覺天都要塌了。
“小老三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們了，別一天到晚總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
小哭包沒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你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姐姐，現在娘也不在了，你完全可以不要我們是不是？”
王蓮華被他給哭懵了，手忙腳亂的說：“你別哭啊，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們？我要是不要你們的話，現在就不會跟你們一起回來了。”
“她要走就讓她走，你們攔她幹嘛？”吳子陽滿臉的倔強，“反正這個婆娘平日就知道欺負我們，你們留着她幹嘛？”
“可她是我們的姐姐。”吳勇哽咽着說。
“姐姐又怎麼樣了，還不是半道而來的？要不是因爲她娘嫁到了我們家，我們根本就沒有這個姐姐。”
男孩硬是不願意說一句服軟的話，可眼裡的眼淚反而出賣了他。
“我以前那麼欺負你們，你們不是應該討厭我嗎？這個時候爲什麼會捨不得我離開？”王蓮華也問出了這個問題。
吳天賜輕聲說：“因爲你是我們的姐姐，進了我們的家門，咱們就是一家人。”
“但是以前我那樣欺負你們，你們不討厭我嗎？”
“我們討厭死你了，你這個壞女人！”吳子陽瞪着她。
看着這小傢伙的態度，王蓮華反而一時之間摸不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既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做，那乾脆就實話實說。
她自己坐到炕上，然後看着面前的四個小男孩。
“你們到底是想讓我走還是不想讓我走？”
有人點頭有人搖頭，也有人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感覺這幾個孩子自己心裡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爹孃同時離開人間，給這幾個孩子帶來的打擊都是巨大的。
就算是她自己在這麼大的時候遇到了這種事，想必也會感覺到世界崩塌。
“你們想讓我走，是因爲我以前經常欺負你們是嗎？”王蓮華繼續問。
吳子陽猶豫了一下，然後堅定的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
“那你們能告訴我，不想讓我走的原因是什麼嗎？”
“因爲你是我們的姐姐……”
她笑了起來，說：“就僅僅是因爲我是你們的姐姐嗎？”
“因爲你現在不打我們了，還給我們做好吃的。”吳勇奶聲奶氣的說。
“那我如果現在告訴你們，以後我都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欺負你們，逼着你們幹農活，也不會像以前一樣打罵你們了。”王蓮華停頓了一下，“還想讓我走嗎？”
“你真的能像你自己說的那麼好？”
每次都是這樣，吳子陽就像是一個小刺頭，對她說的話處處反駁。
王蓮華舉起自己的手，嚴肅的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看着面前四個神態各異的弟弟，王蓮華自己的心裡也有些複雜。
還沒有到這裡之前，她原本就是一個單身女子，從來都沒有過任何養孩子的經驗。
結果來到這裡之後，面前多了四個孩子，還一個個都對她討厭至極。
就現在的情況上來看，她完全可以甩手一走了之，反正憑藉着她的本事，養活自己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那我也希望你留下……”吳子陽低下了頭。
這個最倔強的孩子，在這個時候竟然也選擇了低頭。
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王蓮華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炕還是熱乎的，大家都上來睡覺吧。”她拍了拍那邊的空餘之處，“既然我是你們的姐姐，這一輩子都是你們的姐姐。”
“真的嗎？”四個眼淚汪汪的小臉蛋上寫滿了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