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醫生拿出紗布走出了裡屋,陳木也由此解脫。他臉色冷漠,坐到陳魚旁邊的椅子上,一個字都不想說。張蓮生看了他一眼,笑着感謝道:“多虧小鬼,不然我這病房十年八載的都收拾不出來。”
陳魚不禁替陳木生氣,道:“我弟還小,你讓他幹那麼多重活,以後長不高了怎麼辦?”
“不會吧。”張蓮生用一種極爲學術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下陳木,十分斷定,“不會,這小鬼以後得有一米八的個,壓不矮的。”
“你怎麼知道的?”陳魚好奇,原書中,陳木成年後的個子是一米八三,非常正規的男主身高。眼前這個不靠譜的醫生是怎麼知道的,難道瞎猜?
“猜的。”
果然。
陳魚心想自己就不能對他抱有過多期待,不靠譜的醫生跟沒講就得神棍結合體。
“包紮好了。”張蓮生很滿意自己的傑作,陳魚看到綁成蝴蝶結的紗布後,十分反胃,“解開,重綁。”
“不好看嗎?”
“不要侮辱好看兩個字,這東西我看一眼就受不了。”陳魚的嫌棄由內到外發自肺腑,她沒有針對任何人,從小她就討厭一切跟蝴蝶結有關的東西。看多了時間,還會生理性嘔吐。
坐在旁邊休息的陳木突然問道,“不喜歡嗎?”
“什麼?”
“蝴蝶結。”
“十分討厭。”
陳魚微眯雙眼,如果蝴蝶結是一個具象化的東西,此刻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會不畏艱難險阻砍了對方。
陳木蹙眉,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有一次陶小娥給她做了件新裙子。本來是做了一個簡單的腰帶,但陳魚非要把腰帶改成固定的蝴蝶結,因爲她覺得好看。
張蓮生給陳魚擦的藥水似乎不是普通的碘酒,因爲她這會已經能自己走路,並且也沒那麼疼了。
“好神奇。”
“這個送你。”張蓮生將剛纔擦的藥水跟一些紗布遞給陳魚,“免費的,當做小鬼剛剛幫我做事的報酬。”
“那就不客氣了。”
不等陳魚說話,陳木徑自接了過來,他覺得張蓮生的話沒問題。自己幫他做了事,理所當然有一些報酬。
急於回家,陳魚陳木沒在診所多呆。張蓮生送兩人到門口,看着他們上了小車,陳魚還朝他擺手打招呼,陳木則板着一張臉,目視前方。
這樣的冷靜沉着,在十三歲的小孩子身上是很少見的。很多人在這個年齡很有精力,很有朝氣,尚帶着少年衝動的血性,他卻沒有。反觀坐在他對面的姐姐陳魚,是十六七歲,但不經意間的隻言片語告訴他,她是十六歲的身體,卻有着一個成熟有趣的靈魂。
這對不像姐弟的姐弟,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
張蓮生挑挑眉,回了屋子,關上門,門上的牌子換成了“休息中”。
“今天做的事夠多了,就休息一天吧。”
在到鎮上之前,陳木與陳魚說好,今天他不回學校,要送陳魚回家。雖然陳魚現在腳傷不痛,但保不齊什麼時候藥效過去。況且還買了這麼多東西,他實在不放心。
車子到鎮上的時候太陽剛好落上,陽光沒了,冷氣竄了上來。陳木一人拿着幾乎所有的東西,跟陳魚左右並排走着。
寂靜的山路,昏暗的環境,只有兩人踩在石子路上的聲音。
“我最後問一遍,你要是還不想說就算了。”陳魚終是忍不住,想弄清楚陳木今天去縣裡的目的。
“去找人。”
陳木平靜說了三個字,便沒了下文。陳魚知道這是陳木對自己的服軟,三個字能代表很多,但若真的說起,又什麼都不能代表。
“姐,你變化也挺大的。”
“哦,是嗎,具體哪一方面?”
自陳魚穿越來,她便一直在跟自己做心理建設。她不是原主,即使原主的身體,有她的記憶,但到底,她是來自2021年的28歲的陳魚。說話做事,總會被人發現自己跟原主的區別,她有想過被別人問這種問題,也想過無數回答的方法。
所以,此刻她一點都不慌,甚至有點想知道陳木發現了什麼。
“很多。”
陳木在腦子裡回憶,是什麼時候發現陳魚像變了一個人呢。可能是從陳魚送來的那頓飯開始,然後便是時不時的投喂,籃球賽上瘋狂的吶喊,因爲自己說了句重話的黯然,又因爲自己的道歉而欣慰……還有很多很多。這讓陳木覺得,陳魚的改變不能算是改變,更應該說是像換了一個人。
“不好麼?”
“好。也不好。”
好的是,現在很好。不好的是,這種好他不知道還能持續多久。是中途戛然而止,還是會持續下去。
“不管好不好,至少現在是好的。”
也許是微風偏冷,天色漸暗,陳魚第一次出現想要說出一切的念頭。她想告訴陳木,自己其實不是欺負他的堂姐。
“姐。”陳木突然開口,聲音跟夜色一樣冷靜,“你相信這世界上存在重生這件事嗎?”
陳魚心頭一緊,瞪大眼睛,猛然看向陳木:“什,什麼重生?”
“就是人到了二十多歲,突然醒過來,發現自己回到幾年前,變成十幾歲的小孩子。”
陳魚眉頭皺成個字,直覺陳木不對勁。現在這個年代沒有網絡,根本就不存在“重生”這個詞。陳木會問這句話,只有一種可能。
他經歷過,或者是旁人告訴他的。如果是後者,那告訴他這件事的只能是汪沫。
“是不是聽起來很不可思議?”
“怎麼會想到這種事。”陳魚深呼吸,收復心情,問,“看小說看多了?”
陳木輕輕笑了聲:“可能是吧。”
就在陳魚以爲陳木不會再說什麼時,就又聽到他開口:“如果人真的能重生,還挺好的。至少可以糾正一些他不想犯的錯。”
陳魚垂眉,她清楚陳木從來不說廢話,所以這句他是想告訴自己什麼。
“陳木,”良久,陳魚開口,一字一頓地問,“你該不是早戀了吧。”